第2章 PTSD
偏僻破败,冬日漏风,夏日漏雨,陈设简陋得比得上现代的老破小。
唯一“慷慨”的是那呼啸的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沈薇趴在硬得硌人的床板上,背上的伤口只是被简单冲洗后撒了点劣质金疮药,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拼凑出一个可怜人的一生:丞相府不起眼的庶女,因一道荒谬的圣旨被塞给重伤残废、性格愈发暴戾的永夜王君夜玄冲喜。
不得夫君喜爱,府中下人跟红顶白,那些姬妾更是变着法子欺凌。
这次所谓的“罪责”,不过是撞破了某位宠妾与其侍卫的私情,反被诬陷偷窃。
“王妃…您…您还好吗?”
一个小丫鬟端着盆热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是原主的陪嫁丫鬟,名叫小禾,也是这府里唯一还对原主存有几分善意的人。
“死不了。”
沈薇吸着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心理学博士的理性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分析现状。
君夜玄,病娇,高攻击性,高防御性,内心极度矛盾。
羞辱折磨她,却又在她近乎挑衅的首视下反常失控。
那不是纯粹恨意的眼神。
那是一种更复杂、更混沌的东西——像是一个被困在黑暗中的灵魂,憎恶着唯一能看见他的那束光,却又无法控制地被那光亮吸引。
“王爷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小禾小声嗫嚅着,放下水盆,绞了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手臂的血污,“没出事前,王爷是咱们大胤最耀眼的少年将军…出了什么事?”
沈薇蹙眉。
“一年前,北境大战,王爷中了敌军埋伏,身受重伤,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双腿就…”小禾声音更低,“从那以后,王爷就变了个人…陛下赐婚冲喜,王爷更是…”沈薇沉默。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叠加躯体残疾带来的巨大心理落差和失控感,完美解释了君夜玄如今阴晴不定、暴戾残忍的行为模式。
他通过折磨她这个“所有物”来宣泄痛苦,确认自身仅存的掌控力。
而她的穿越,她的“不同”,尤其是她那仿佛能看透他一切伪装的眼神,精准地戳破了他赖以维持平衡的病态防御机制。
接下来的几天,沈薇在碎雪阁养伤。
待遇苛刻,送来的食物粗粝,伤药效果甚微。
她不动声色,默默观察。
偶尔能听到院外经过的下人议论,说王爷心情极差,书房又换了新的摆设——通常是砸了一套前朝瓷器或踹翻了一张紫檀木案。
她在等。
等一个契机。
第七日黄昏,碎雪阁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柳盈盈,兵部侍郎之女,目前王府中最得宠的妾室,也是上次诬陷原主的罪魁祸首之一。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绫罗裙,环佩叮当,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像是视察领地般走进院子,用手帕嫌恶地掩着鼻。
“哟,姐姐还没死呢?
命可真硬。”
她娇笑着,目光落在沈薇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预期中的恐惧和哀求没有出现,让她颇有些不快。
沈薇正坐在院中一把破旧的椅子上晒太阳——虽然没什么暖意。
她缓缓抬眼,目光在柳盈盈精心打扮的脸上停留片刻,淡淡开口:“柳夫人近日夜半可还时常惊悸盗汗?
心悸胸闷,尤其是午后,愈发难耐?”
柳盈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疑:“你…你胡说什么!”
“面色潮红,指尖却微颤,唇色鲜亮却隐有青紫。
用的香粉也换成了更浓烈的鹅梨帐中香,是想压住身上原有的药味?”
沈薇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劝你少用那虎狼之药强行提神,心脉耗损,久之恐成痼疾。”
柳盈盈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后退一步,像是见了鬼。
她确实私下找了大夫,开了些猛药调理近日的不适,此事极为隐秘…这个***怎么会知道?!
“你、你少在这装神弄鬼!”
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尖利起来,“王爷最厌烦这些巫蛊之术!
你给我等着!”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来时的目的都忘了。
小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王妃…您、您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
沈薇重新闭上眼,感受着背后伤口愈合带来的细微痒意。
微表情、体态、妆容细节、气味…综合推断,并不难。
心理学本就是研究人的科学。
柳盈盈这一去,必然会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禀报给君夜玄。
她等的鱼,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