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
荣国府,荣禧堂。
一位年龄在十西五的英俊少年站在正中,上首是贾母,左侧贾政,对面坐着王夫人。
赵姨娘,探春,贾琼在少年身侧。
贾政刚刚震怒,将其余人等撵了出去。
气氛压抑。
贾琼脸上并无丝毫畏惧。
数日之前,贾琼穿越而来,成了红楼梦中并未出现的荣国府二房庶长子贾琼。
贾琼,自幼聪慧不凡,相貌英俊,气质温文儒雅,与他的弟弟贾环截然相反。
前几年,王夫人为压制贾琼,逼着贾珠不得不拼命读书,结果贾珠得到功名后没多久就重病离世。
贾琼与贾珠一起读书,聪慧还在其上,若应考科举必中!
王夫人百般阻挠,贾琼才没考取功名。
搞清状况后,身为穿越者的贾琼不甘心被压制在内宅,决心奋起反抗。
更何况,他隐约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个红楼世界,拥有现世仙人。
出现在贾府的那一僧一道,只是仙人传说中的一部分。
而凡间又武道昌盛。
普通人单手都有百斤力气,强壮者练出气血,力过千斤。
武道最强者,可焚山煮海,横渡虚空。
知道这些后,贾琼无法忍耐留在荣国府被一个蠢妇压制着,虚度时光。
现在的情形是,一首忍耐,等他人到中年时,再被打发出去给嫡脉当牛马效力,等着嫡脉从指缝里漏点好处过日子。
这种未来,想想都是黯淡无光。
不如放手一搏。
况且,贾琼感觉,凭他庶长子的身份,王夫人一定无比忌惮。
自己都未必能到成亲,多半被这毒妇给早早害死了。
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当众翻脸,至少王夫人短时间内不好下手。
“敢问夫人,为何总是压着我不准科举?
我有把握,能考上秀才,乃至举人,进士!”
“不知夫人,为何不准我环弟读书明礼,把他养的荒唐下作?”
“纵使不读书,为何不给我们习武?
贾家是武勋世家,有高明的武道传承,普通的族人只要愿习武,族中都是支持,为何我们兄弟不能习武从军?”
“只要我兄弟提读书二字,动辄就有错,轻则当众喝斥辱骂,重则关押至祠堂,一跪就是一天一夜,起身后数日无法行走。”
“甚至我们有病也不敢说,一旦生病,就是吃积了食,关在屋中几天内只有清水,不给饮食,说是给我们败火消食。”
“我和贾环,除非府中大宴凑人头时会叫我们,平常时我们何时吃过大鱼大肉?
哪来的积食要消?”
“我们房中,月钱从未按时发过,各种吃穿用度,也是克扣拖延。”
“同为父亲之子,贾珠,宝玉是何待遇,我们又是何待遇?
我们不敢与嫡子比,但最少不该连奴才也不如?”
贾母高坐正中,满脸淡漠,对贾琼的话充耳不闻。
甚至,贾琼提到宝玉时,她眼中满是厌恶之色。
王夫人含笑而坐,贾琼的质问,她如清风拂面,毫不在意。
赵姨娘吓的跪在地上,伸手拉着贾琼,苦苦哀求他不要再说了。
探春俏脸煞白,一旁的贾环满脸呆滞,都是吓傻了。
贾政面色铁青,徐徐起身,训斥道:“不孝孽子,胆大包天!
亏你还读过几本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天地君亲师也不懂?
对尊长嫡母不敬,不明嫡庶之道,无礼犯上,你就是这样读书的?
亏得没给你科举上进,不然我贾家岂不是要出一个祸国奸臣?
来人……”王夫人面带笑意,眉目舒展,一脸和蔼道:“老爷也不必动怒,琼儿年少不知高低上下,打磨一下便好,就不要传家法了。
明春不如叫他下场考一考,不成就给他捐个官,和他琏二哥一样给府里办事?
早点历练,没准能接他琏二哥的班,以后这个家给他来当,宝玉有这么一个好哥哥,以后啥也不愁了。”
贾政闻言愈发愤怒,脸上青筋都绽了起来:“哪有钱给这孽障买官?
他琏二哥帮府里办了好几年事了,也就捐了个虚职同知,他凭什么?
当家?
多咱能轮到他?
他当家,宝玉和兰小子怕是要没命了!
既然要当家作主,也罢,在后街寻个没人住的小院,给他二十两银子,叫他搬出去自生自灭去!
什么时候知道读书悔过了,再给他差事。”
“不,不行,这就要撵琼儿出去?
老爷,饶过琼儿这一回吧!”
赵姨娘吓的浑身颤抖,爬到贾政脚前求情。
贾政拂袖道:“赵氏你莫不知高低上下,有琼儿在,再把三丫头和环儿都带坏了。”
赵姨娘浑身一颤。
贾政语气森然,这是拿探春和贾环威胁。
若强留贾琼,贾环和探春也会受到牵连!
赵姨娘回首看贾琼,再看贾环和探春。
一个母亲,至此也是陷入了极度的两难之中。
一边是长子贾琼,一边是小儿子和女儿。
“母亲不必求人,没用的。”
“人,终究是要靠自己!”
贾琼搀扶起赵姨娘。
事己至此,贾琼也是彻底明白了。
什么叫吃人的礼教,什么是真正的家族内争。
虽无刀光剑影。
却也是你死我活。
还有……什么是心性凉薄。
贾政为了安抚王夫人,为了嫡脉压住庶出,己经决意牺牲自己。
刚刚贾政看向自己时,眼中只有憎恶厌烦,哪有半点父子亲情?
也没错,这是贾家传承,嫡出才是人,庶出的……真的是连心腹奴才也不如。
贾琼现在什么也没有,羽翼未丰,只能忍。
等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到时候自会来讨回这笔账!
纵使他不孝不忠又如何?
到时自有大儒为他辨经!
……大雨簌簌落下,打的路边野草抬不起头。
贾琼披着简陋的衰衣,无法彻底挡住雨水,身体被冻的冰凉。
真被撵出来了。
身后是煌煌大府,钟鸣鼎食之家……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贾琼并未觉得可惜。
终究不是自己的。
只是……被撵出来,仍是贾家的核心族人。
怕是将来还要受牵连。
贾琼叹了口气,多想无益,见步行步吧。
……“二爷,到了。”
随着撑伞引路的赵国基一指,贾琼眼前出现了一幢一进小院。
“正房三,偏厢东西各二,门房二,一共是九间房,一进院,就是有些年久失修……”赵国基说着,掏出钥匙开了门,顺手再交给贾琼。
这是琼二爷的住处了。
整个后街有很多院落都是贾家产业,是当年荣宁二公置办的。
贾家不光是嫡脉这两府,当时有六房人从金陵一起到神京来,到现在共是八房人。
从后廊到后街,贾家族人基本上都住这里。
这处小院是王夫人挑的,贾琼一进院门就闻到一股子年久不住人的腐朽味道。
各屋里的家俱都破烂不堪,有几间屋子都在漏雨,是屋顶有碎瓦的原故。
对平民百姓来说,这幢价值几百两的小院也是难得,堪称梦中情房。
对贾家的人来说,这和发配边疆也没什么区别了。
那些小丫鬟一听说要被撵出去,顿时就是要死要活的。
何况贾琼毕竟占个主子的坑。
要是原本的贾琼……怕是真接受不了。
“这是二十两银子,姨娘给的,她手头体己银子也不多,你别嫌少……姨娘是叫你买个小丫鬟,再雇个粗使婆子,银子用光了她再想办法。”
贾琼被撵出来,贾政也就给了二十两。
这银子是要买开门七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不能少。
这边的家具都要重新请人打新的,旧的基本上都只能劈了当柴火。
眼看要到冬天,倒是能省不少柴火钱。
这银子,买几石粮,买些鱼肉,打几件家具,再把屋顶修补一下,基本上就用的差不多了。
除了二十两银,被褥衣袍,贾政还给了孝经在内的几本书,忠孝节义,说是叫贾琼认真读书,仔细想想自己错在哪儿。
去他妈的吧……亲生儿子就这么点打发了,都不够一顿饭钱!
这种爹以后谁爱认谁认,贾琼肯定不认了。
但想到赵姨娘……贾琼心里一酸。
赵姨娘给的这二十两还不知怎么省出来的。
王夫人当家时,肯定没赵姨娘的好。
凤姐现在当家,也是经常克扣拖延赵姨娘房里的月钱。
贾政就是个假正经,自己养着一群清客,买古董字画,花钱如流水,却很少给赵姨娘银子。
给的东西是不少,但都是记录在册的,又不能拿出去卖了换钱。
“唉,哥儿不是我说你,何苦和二太太硬顶,她可不是好相与的,怕还有后手呢。”
赵国基放下被褥和贾琼的随身衣袍,叹气离开。
他们这些家生子,视荣国府为一切,贾琼被撵出来,在他们看来也是一切都完了。
贾琼摇头一笑。
王夫人的手腕岂是这些下人能想象的……自己就是不硬顶,按原主暴露出来的东西,要是强留在荣国府,怕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红楼中并无贾琼这个庶长子的记录,怕是被王夫人作局害死的,而且死的不太光彩,所以干脆被抹掉了。
贾琼不甘心。
有这么憋屈的穿越客吗?
恍惚中,原本漆黑一片的脑海中突然金光闪烁。
贾琼忍不住仔细“看”着。
光线越来越亮。
金紫之光,熠熠生辉!
最终,一个金色印玺呈现在贾琼识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