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长弓并未收起,那支救了他一命的羽箭仿佛随时可能再次离弦。
旁边,那青衣少女和受伤的老仆也紧张地望着他,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与未知猜疑交织的凝重。
邪术?
林凡心里一紧,瞬间明白是自己情急之下用打火机生火的行为,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是何等怪异。
他连忙摆手,试图用最首接的方式解释:“不,不是邪术!
那是…火折子!
对,一种…特殊的火折子!”
他脱口而出的是普通话。
然而,听到他话语的老者和少女眼中却露出了明显的茫然和困惑,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
语言不通!
他不死心,又放缓语速,尽量用简单的词汇并配合手势,指着地上的打火机残骸:“这个…生火…工具。”
然后又指着自己,“我…没有恶意…路过…被袭击。”
老者似乎勉强理解了“没有恶意”和“袭击”的手势,但眼神中的疑虑并未减少。
他上下打量着林凡,那身破烂、古怪的衣物,短得奇怪的头发,以及苍白缺乏风吹日晒痕迹的皮肤,无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异类”。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老者摇了摇头,声音沉稳,用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
他顿了顿,改用一种更缓慢、带着本地口音的腔调,配合着手势问道:“你,从哪里来?
为何在此?”
林凡只能听懂零星几个音节,连蒙带猜,明白对方还是在追问他的来历。
可他根本无法解释“穿越”这件事,就算解释了,对方会信吗?
恐怕更会被当成胡言乱语的妖人。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无奈的苦笑和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懂,也说不出他们能懂的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林凡的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发出“咕噜”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极度的紧张和体力消耗后,强烈的饥饿感汹涌袭来,让他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身体晃了一下。
那青衣少女注意到了他的窘迫和虚弱状态,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对身旁的老者说了几句什么。
她的声音清脆,语速较快,林凡完全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缓和与善意。
老者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几乎站不稳的林凡,沉吟片刻。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古怪,但刚才面对匪徒时那毫无章法的狼狈反应不像装的,确实像个毫无武力的普通人,最后那用火扰乱视线的急智倒有几分闪光点,而且看起来并无威胁。
他最终稍稍放松了警惕,将长弓背回身后,但目光依旧锐利。
他指了指地上死去的匪徒和伤员,又指了指下山的方向,对林凡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林凡明白了,这是要带他离开这里。
无论如何,总比被独自丢在这危机西伏的荒山野岭强。
他连忙点头,努力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少女从马车残骸中取出一个小包裹,在老仆的帮助下,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拿出一个水囊和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像是干粮的东西。
她走到林凡面前,将水和干粮递给他,并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吃。
林凡也顾不得许多了,道谢的话对方也听不懂,他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
水有些浑浊,带着一股土腥味,但此刻甘冽无比。
他又抓起那块硬邦邦的干粮,用力咬了一口,口感粗糙喇嗓子,却带着谷物最原始的香气,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食物下肚,一股暖流散开,让他恢复了些许力气。
稍作休整后,老者在前带路,受伤的老仆和少女跟在中间,林凡被示意走在最后。
一行人沉默地沿着山路向下而行。
老者显然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即使在夜色中也能准确地找到路径。
林凡艰难地跟在后面,努力记着路线,同时贪婪地观察着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
空气中的那种清凉感吸入肺中,似乎能稍微缓解身体的疲劳。
周围的植被大多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偶尔能看到一些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或菌类,为黑暗的山路提供一点点照明。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山势渐缓,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灯火光。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落,规模很小,看上去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低矮,大多是土坯或木质结构。
灯光是从零星几家窗户里透出的油灯光芒,昏黄而温暖,在这片漆黑的荒野中,如同指引归途的灯塔。
村口似乎有简易的栅栏,还有一个瞭望用的棚子。
看到老者回来,棚子里立刻跳下来一个手持木矛的年轻后生,惊喜地喊道:“陈爷爷!
您回来了!
没事吧?
我们听到山上有动静……”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老者身后的少女、老仆,以及最后面衣衫破烂、形容狼狈的林凡,顿时愣住了,警惕地举起了木矛指向林凡:“他是谁?”
“遇到黑风寨的崽子们劫道,这位……小兄弟意外被卷了进来。”
被称作陈爷爷的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后生放下武器,“他好像听不懂我们的话,来历不明,先安置下来再说。”
后生虽然疑惑,但对老者极为信服,收起了木矛,但还是好奇地打量着林凡这个“怪人”。
一行人走进村子。
夜深人静,只有几声犬吠传来。
村民的房屋大多熄了灯,整个村子静谧而贫穷。
陈爷爷将少女和受伤的老仆安置在村中一间稍好点的空屋,然后对林凡招了招手,带着他走向村尾一间更加简陋偏僻的小木屋。
木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旧木桌,一盏小油灯,角落里堆着些杂物,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尘土的味道。
陈爷爷将油灯点亮,放在桌上。
他转过身,再次深深地看着林凡,指了指床,又指了指林凡,示意他今晚就住这里。
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正是那个己经碎裂、只剩一半的塑料打火机。
昏黄的灯光下,那半截来自现代工业的造物,与这间古朴甚至原始的木屋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陈爷爷的目光在打火机和林凡之间来回移动,他的眼神复杂,充满了探究和未散尽的疑虑。
他指了指打火机,又指了指林凡,虽然没有再说话,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需要一个解释。
即便语言不通,他也想知道这古怪东西和林凡这个古怪人的来历。
林凡看着那半截打火机,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他身上最后一件来自故乡的物品,如今也彻底毁了。
而它带来的疑惑,却可能给自己引来巨大的麻烦。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能无力地摇头,脸上露出茫然和无奈。
陈爷爷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不再追问,转身走到门口,准备离开。
就在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用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了几个字。
尽管语言不通,但林凡依稀辨别出,那似乎是两个词。
他努力记下了发音。
陈爷爷说完,便带上房门离开了。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落锁声。
林凡被软禁了。
他无力地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疲惫和伤痛如潮水般涌来。
他仔细回想着老者最后留下的那两个发音古怪的词语。
那似乎……是一个名字?
还是某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