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卿初勘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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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县衙后堂,檀香袅袅。

林县令眯着眼,美滋滋地呷着今春上贡的雨前龙井,舌尖回甘。

他脑子里拨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张员外家这场泼天富贵的大婚办完,那沉甸甸的“谢仪”怕是己经在路上。

师爷苦着脸,捧着的账册像块烧红的烙铁:“大人,库里的耗子都快饿哭了……大人!

大人!

祸事了!

祸事了——!”

一声凄厉变调的嘶喊,如同鬼爪撕裂了后堂的宁静!

栓子连滚带爬地撞进来,膝盖砸在青砖地上“咚”一声闷响,脸色惨白如刷了墙灰,嘴唇哆嗦得说不出囫囵话。

“放肆!”

林县令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湿了前襟,雅兴尽毁,勃然大怒,“嚎什么丧!

张员外家的酒坛子炸了不成?”

“不是酒!

是…是血!

回龙湾…血啊大人!”

栓子涕泪横流,声音带着濒死的恐惧,“新…新娘!

头…头没了!

轿子里…只有身子!

血…血糊糊的!

河妖…是河妖显灵索命了!

鬼新娘啊!”

“噗——!”

林县令一口热茶混着惊骇,全喷在了师爷惊愕的脸上!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起,带翻了沉重的太师椅,“咣当”巨响!

“什…什么?

谁的头?!

哪个新娘?!

你说清楚!”

他声音拔得又尖又细,眼珠子几乎瞪出眶外。

师爷僵在原地,脸上的茶水都忘了擦,账册“啪嗒”掉在地上。

——当林县令被师爷和衙役几乎是架着,塞进那顶摇摇晃晃的小轿,一路心惊肉跳、气喘吁吁赶到回龙湾时,现场己被赵捕头用刀鞘和吼声勉强镇住。

看热闹的百姓被远远隔开,像一群被血腥味吸引的乌鸦,伸长了脖子,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恐惧又兴奋的声浪,压过湍急的水声,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诡异。

林县令几乎是滚下轿的。

那顶歪斜在河滩上的描金朱漆花轿,此刻像个咧着血红大口的怪物。

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鼻子上!

他踉跄着,只瞥了一眼轿帘破口后那片刺目的、无头的猩红——“哎哟!

我的亲娘祖奶奶——!”

林县令眼前一黑,金星乱冒,一股酸水首冲喉咙,要不是师爷和两个衙役死命架住,当场就能瘫成一滩烂泥。

他捶打着胸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塌…塌天了!

这可如何收场!

张…张员外那边…本官的顶戴…完了完了!

定是河妖作祟!

对!

就是河妖娶亲!”

他猛地抓住师爷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快!

快去请白云观的道爷!

贴告示!

悬赏!

重金悬赏能降妖的高人!

把这…这污秽东西!

这祸根!

赶紧抬走!

找个没人的地界,泼上黑狗血烧了!

烧干净!

莫污了青河的风水,连累本官!”

他只想把这烫手山芋、这能要他命的灾星,赶紧推给鬼神,一把火烧个干净!

“大人,且慢。”

一个清冷、平稳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了林县令的语无伦次和老吴头对着花轿念念叨叨的“怨气冲天、大凶之兆”。

众人循声。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略显宽大的青色布袍的年轻人,分开人群,缓步走来。

他身量颇高,却瘦削得有些嶙峋,脸色在刺目的阳光下,透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倦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青河县县丞——裴昭,字墨卿。

他走得不算快,甚至能听到他微微压抑的喘息,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波澜不惊,缓缓扫过狼藉的沙地、惊惶的人群,最终,定格在那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朱红轿子上,目光锐利如淬了寒冰的刀锋。

“裴…裴县丞?”

林县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嫌他碍事,声音带着哭音,“你…你来得正好!

快!

快帮本官参详参详,这…这邪祟之事,该如何向上峰呈报?

如何…如何安抚这惶惶民心呐?”

裴昭走到近前,微微一揖,声音依旧沉静无波:“大人,是否邪祟,需验后方知。

人命关天,岂可草草定论,焚尸灭迹?

此举非但不能安民,反会坐实妖异之说,徒惹更大恐慌。

当务之急,是即刻封锁现场,详加勘察,缉拿真凶,以慰亡魂,以正律法。”

字字清晰,条理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力量,像一瓢冰水,兜头浇在林县令滚烫的慌乱上。

“勘…勘验?”

林县令看着轿中那团刺目的红与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皱得像苦瓜,“这…这都…都这样了!

还验什么?

多晦气!

不吉利啊!”

“死者虽不能言,伤痕却可诉尽冤屈。”

裴昭不再多费唇舌,目光转向赵捕头,沉声道:“赵捕头,烦劳带人,将警戒线再外扩二十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花轿十丈之内。

另,速取石灰,将轿外那个足印圈护起来,不容践踏。”

赵捕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抱拳沉喝:“得令!

裴大人!”

立刻带人如狼似虎地驱赶人群,清场圈印。

裴昭这才走向那顶令人望而生畏的血轿。

老仵作吴老头捏着鼻子凑上来,一脸苦大仇深:“裴大人呐…使不得!

万万使不得啊!

这…这怨气冲霄,煞气太重!

您身子金贵,沾了这晦气可怎么得了!

让老汉我…***草看一眼,赶紧处置了吧……无妨。”

裴昭淡淡二字,拂开了所有劝阻。

他在那被撕裂的轿帘前,屈膝蹲下。

他没有贸然触碰尸体。

那双清亮得近乎锐利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一寸,冷静地扫描着轿内外的每一处细节——染血的轿壁、散落的珠翠、扭曲的躯体、撕裂的断口……浓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仿佛有了粘稠的质感。

他微微蹙眉,从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的素帕,轻轻掩住口鼻,只余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的观察如同无声的默片:脖颈断口: 绝非利刃切割的齐整!

皮肉狰狞外翻,边缘撕裂如破布,深紫色的瘀痕和擦伤遍布周围——那是恐怖蛮力硬生生撕扯、扭断的证明!

嫁衣背部: 腰臀位置,一大片颜色深暗、夹杂着细小尖锐矿渣的特殊红黏土泥渍!

绝非河滩黄沙,且形态——像是被粗暴拖拽时蹭刮上去的!

轿厢内壁: 喷溅状的血点,呈扇形辐射——动脉血喷射的典型特征!

新娘双手: 右手紧握成拳!

裴昭用随身携带的细长银镊,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冰冷僵硬的手指——指甲缝里,赫然嵌着几丝深色皮屑和几缕深蓝色的、粗糙的麻布纤维!

左手则相对干净。

撕裂的轿帘: 破口由外向内,边缘有勾挂脱丝的苏绣金线。

裴昭凑近,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在浓重的血腥味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异香!

似檀非檀,混合着一种微苦的药草气息,绝非闺阁脂粉!

泥脚印: 深陷沙中,前掌发力深重,步幅极大,仓皇逃离之态。

靴底纹路虽模糊,但硬底靴的轮廓清晰可辨。

初步勘查完毕,裴昭才侧身示意:“吴老,有劳了。”

老吴头苦着脸,戴上他那副浸满陈醋味的粗布手套,嘴里念念叨叨“冤有头债有主”,哆哆嗦嗦地开始验看。

他翻动那无头的尸身时,手抖得如同筛糠。

“哎哟…这脖子…这力道…山魈野鬼也未必有这凶残啊!

血都流干了…死得透透的了…造孽啊……”他一边验一边摇头晃脑,神神叨叨,“依老汉看,九成九是河妖老爷看上这新娘子,把脑袋当定礼收走啦!

恶鬼索命!”

裴昭没有反驳他的鬼神论,只平静追问关键:“吴老,依您所见,是生前断首,还是死后?”

“呃…这…”老吴头强忍着恶心,凑近那狰狞的断口,仔细看瘀伤颜色和肌肉纹理,“这…这皮肉翻卷的劲儿…血都凝成这样了…像是…像是刚咽气,或者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时候,被…被活活扯下来的!

老天爷!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呐!”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裴昭心中,脉络渐清。

他缓缓起身,苍白的脸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林县令、惊魂未定的衙役、远处嗡嗡如蝇群的人群,最终落在那奔腾不息、仿佛吞噬了一切的青河浊浪之上。

“赵捕头,”裴昭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入死水,瞬间压下所有嘈杂,“即刻遣人,沿青河上下游,仔细搜寻。

重点:水流平缓处、洄水湾、芦苇荡深处。

活要见人,死…要见全尸。”

他顿了顿,视线再次落在那嫁衣上刺眼的红黏土泥渍,补充道:“再派一队人手,查探县城方圆十里,何处有此物——掺杂红土与矿渣的泥土。

特别是…己经废弃的矿坑、砖窑、铁匠作坊附近。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源头!”

林县令看着裴昭有条不紊、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嘴唇嗫嚅了几下,那句“速速了结、推给鬼神”的念头,终究被那冰冷的、洞穿一切的目光,死死压回了肚子里。

他只觉得后背的官服,己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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