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时曾是乞丐，受我助力后平步青云。却在凯旋而归时带回来一名女子，
那女子淹死了我最爱的小猫。陆沉时却说：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可后来，
我亲手将利刃刺向他时他莞尔：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而无憾。
1梁京眼下已步入初冬，陆沉时已在漠北征战三月有余。今日前线已传来捷报，
陆沉时大获全胜，击退匈奴。百姓自发在城门口迎接，皇帝龙颜大悦，为他准备接风宴。
约莫着他回来的时辰，我放下手里的女红，迫不及待地跑到府门口接他。
朝露在后面拿着披风追着我：夫人，您慢点儿，小心您的身体，
大夫说您的身体得好好修养。我哪还有心思顾着什么身体，满心满眼都是陆沉时要回来了。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陆沉时还是一个在街头要饭的小乞丐，
因着和其他乞丐抢一个馒头冲撞了尚书府的小姐，被家丁按在地上教训。我路过时救了他。
那时的他瘦瘦小小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我蹲下来和他说话，呼吸都变轻了。
你还好吧？他倔强地偏过头不说话。我看着他可怜，就让家丁带他回府，
找大夫为他治病。治好时他却不愿意走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想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就这么，他陪了我整整两年。后来因着一些契机，我爹把他推荐给了陆将军。
陆将军一生征战沙场，妻子早逝，无儿无女，看陆沉时投缘，就收下了他作为义子，
改名陆沉时。从连一个馒头都要争抢的乞丐，到如今的将军，我眼看着他的日子平步青云，
有从龙之功，升官加爵。官职一步步变成二品，成了京城中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
皇帝曾在大殿上有意为他赐婚。他拒绝了，说他此生非丞相府的大小姐元岁不娶。
皇帝赞扬他的诚心，为我们赐婚。他许我恩爱百年。但如今，他怀中却抱着另一名女子。
2陆沉时，你终于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眼前的陆沉时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扑向他的动作一滞，借着月光，
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她睡着了。她的睫毛很长，脸像瓷娃娃一般，很有异域风情。
陆沉时看向怀里的女人充满着柔情，月光撒下，就像一对神仙眷侣。我木讷地站在原地，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我原是想问问他可有受伤？漠北征战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有没有想我？......可如今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一句：她是谁啊，陆沉时。
回答我的是那女子的哼声，她朝陆沉时撒娇：我好困啊陆沉时。
只听陆沉时叹了口气：元岁，你吵醒她了。我固执地继续追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陆沉时沉声：元岁，别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三月征战前，陆沉时还许我山盟海誓，
现如今他就这么赤裸裸地抱着一个陌生女子，还为她说话。边塞之地苦寒，
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小莲。而后我遭人暗算，是小莲帮我挡了一箭。不然，
现如今你不可能见到我。陆沉时看向小莲的眉眼间流露出心疼。
我反问：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陆沉时周身的气压一瞬低了下来，沉声：元岁，
你不是善妒的人。小莲她救了我的命。小莲伸手抓了抓陆沉时的衣袖，
示意他放她下来。二人十指相扣，小莲在他身旁有些委屈地说：陆沉时，
夫人她是讨厌我吗？不然，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陆沉时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嗔怪她：胡说什么，我在哪，哪里就是你的家。二人的亲密互动如同利刃一样刺向我。
我忍住了眼里的酸涩，扭过头回府不愿再看他们。我不知道那一整晚我是怎么熬过去的。
只是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自虐一般重复着陆沉时许给我的承诺。
3第二日一早小莲来了我的院子。夫人，小莲给您敬茶。也许是没人教过她吧，
有些手忙脚乱的，端着茶的手也有些哆哆嗦嗦的。我伸手去接，
那茶却忽地尽数倒在了我的手上。好烫。还冒着热气。朝露在一旁吓坏了，
连忙过来捧着我的手：夫人，我去叫大夫。小莲也着急：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朝露却上前推了她一把，腰磕在了桌角。小莲啊了一声，捂着腰跪坐在地上，
眼泪便从她那碧泉般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好一副美人落泪图。可惜欣赏的人不在。
我心里刚这么想着，不远处便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他急匆匆的脚步连带着声音都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小莲。
陆沉时满脸心疼地把她扶起来，大掌为她擦拭着泪珠。我懒得看他们了，
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手看。本来我的手为了给陆沉时做衣服就已经被扎了很多针眼。
现在又被烫伤，看着也真够惨的。堂堂丞相府千金大小姐，如今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整成这样，
简直可笑。陆沉时质问我：元岁，你推她做什么？她身体很不好，在边塞吃了很多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妒了？她招你了吗元岁？听听，一句又一句全是质问。
朝露跪下来带着哭腔：不是的将军，是小莲姑娘先把茶水倒在了夫人手上，
我才推了她一把。夫人本来就为你日日夜夜绣衣服手上扎了很多针眼。将军，
您心疼心疼夫人吧。陆沉时愣住了，抬了抬脚想要离我近一些，
却不小心碰到了小莲的伤口处。她嘶了一声，陆沉时立马紧张地看向她。
小莲有些无助：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没有家人，从小没有人教我这些。
我只是，有些紧张。对不起。陆沉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4我有些恍惚，这样的话，我也曾对陆沉时说过。刚来丞相府那时，他还很瘦小，
有些家丁喜欢欺负他。他正在长身体，晚上常常会感到肚子饿，
于是就自己偷偷溜去厨房捡白天的剩饭吃。被其他家丁瞧见了，就拿棍棒敲打他，
说给狗吃也不会给他吃。被我撞见了，把那家丁赶出了丞相府。那时他盯着我好半晌，
才憋出来一句：对不起。我没他长得高，只能稍稍踮脚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
你不用道歉。你以后饿了就找我，不要晚上偷偷去吃剩菜，我带你吃好吃的。
他说：元岁，你人真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好呀。
......回不去的何止是时间。我没想过如今我与他就要分崩离析。感情真是瞬息万变。
曾对我许下的海誓山盟，如今也能对另一个人承诺。5我回了自己的院子，
拿出来我那为陆沉时绣的衣服。就差一点，就要绣完了。
我对朝露说：去给我拿个火盆子来。朝露猜到了我要做什么，
满眼心疼：奴婢真替夫人感到不值。我笑了笑：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奴婢心疼您，
您这衣服绣了整整三个月，手上全是伤，将军他怎么就看不到？满眼全是那个小莲，
她有什么好？我抬眼望了望院子里梧桐，萧索之意扑面而来。梧桐虽然立着，
但心已经空了。四方院子里亮起点点星火，我拿起手里的衣服，毫不犹豫地扔进火盆里。
元岁你疯了？陆沉时许是看到了烟雾缭绕赶了过来。我疯了吗？陆沉时才是疯了吧。
他伸进火盆子里把那衣服拿了出来，又扔进旁边的池子里灭了火。那衣服烧掉了一截袖子，
也烧掉了下半部分。湿哒哒地滴着水，看起来像乞丐穿的衣服，就像他小时候穿的衣服一样。
陆沉时把衣服扔给朝露，让她去晾干。我盯着他：你脑子糊涂了。那衣服穿不了了。
陆沉时却语气坚定：我不许烧。就算穿不了我也不许你扔。我泄了气：随便你。
他喘着粗气伸手想要摸我的脸颊，被我躲开了。他的衣袖刚才被烧烂了一截，
漏出了坚实的小臂。上面有清晰可见的咬痕。那咬痕是他小时候为了保护我被狗咬伤的。
那时我带着他去糕点铺买糕点，半途中却跑出来一条疯狗，冲我们狂吠不止。
我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条狗朝我扑过来时，陆沉时毫不犹豫地把我护在怀里。
任凭那条狗如何撕咬他，他都紧紧地抱着我。那时候我觉得他真傻，我为他包扎伤口，
他还冲我傻笑说不疼。想着想着，我竟然落下了两行清泪。现如今，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有时候我真怀疑陆沉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换了一个人，
他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说以后要保护我的小乞丐了。
6小莲身边的婢女在这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将军，您快去看看吧，
小莲姑娘摸了一只小猫后浑身起了红疹。小猫？难道是元宝？元宝是我之前捡到的流浪猫。
于是我也跟了过去。便看见小莲的脸上起满了红疹，陆沉时看过去的时候，
她慌乱地捂住了脸。你别看我，我现在肯定很丑。声音带着哭腔，让人好不心疼。
陆沉时声音软下来：没事的小莲，你很美，让大夫给你看看可好？陆沉时一边哄着她，
一边坐在她旁边慢慢把她手拿下来。大夫检查完后，说是对猫过敏。众人听完后，
都齐刷刷得看向了窝在角落里的元宝。我朝那小家伙招了招手，
它看到我后轻盈地跳在了我怀里。我正准备走，背后传来了陆沉时的声音。
这猫还是送人了吧。我怔住了一瞬，转过身反问他：凭什么？
陆沉时重复我说的话：凭什么？小莲已经过敏到这种程度了你说凭什么？
我冷笑：呵，她过敏干我何事？是我让她过敏的吗？自己对猫过敏自己不清楚吗？
还要伸手去摸。陆沉时气地伸出手指着我：元岁，你怎会变得如此蛮横无理，刁蛮恶毒？
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向来如此。小莲在一旁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握了握陆沉时的手：你别怪夫人了，是我不好，不该看这个小猫可爱去摸它的。
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知道就好。7从那过后好几日，我都整日跟元宝待在一起。
这天丞相府派人传话，说我娘病了，让我得空回府看看。我把元宝托给朝露照顾，
我独自坐着马车回了丞相府。看到我娘的一瞬间我的泪也落了下来。我娘哎哟一声，
将我拥入了怀里：岁岁，娘很想你。我呜咽着在她怀里点头：我也想你，娘。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在将军府可有受委屈？我从她怀里出来，摇了摇头，
问她：娘你身体怎么样。我娘手帕捂着嘴偏过头咳嗽了几声：娘没事，
就是感染了点风寒，主要就是娘想你了，娘想看看你。我爹上朝去了，
我跟我娘叙了叙旧就准备坐马车回将军府。
一下马车朝露便慌慌张张朝我跑过来：不好了夫人，元宝找不见了。
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怎么回事。朝露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都是奴婢不好，
奴婢上了个茅厕的功夫转眼间元宝就不见了。
我提起裙子就往府里跑：将军府上上下下都找了吗？找了的夫人，
连石头缝儿都没放过，就是找不到。一直到夜幕降临，月亮升起，都没找到元宝。
我坐在桌子前茶饭不思。朝露在旁边劝我：夫人，您多少吃点东西吧，身子会垮掉的。
元宝对我来说很重要，这么久的朝夕相处，它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在将军府无聊的日子，
沉闷的日子里都是它陪着我，我无法想象没有它我该怎么办。夫人，夫人。
一个婢女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我眼睛一亮，立马站起来：是不是元宝找到了？
那婢女点了点头。我继续追问：在哪儿？婢女有些欲言又止，她看了看朝露，
又看了看我，然后低下了头。我着急地扶着她的肩：你倒是说啊。在，
在院子里的池塘里。犹如晴天霹雳般，我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朝露眼疾手快地将我扶稳。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以至于我颤颤巍巍地在池塘前捧着那一具小小的，
冰冰凉凉的尸体的时候，我还是不相信。我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朝露，这不是元宝吧。
这怎么可能是元宝。它那么活泼爱动，它现在怎么一动不动了？朝露，
它是不是生病了，你快去为它找大夫啊。朝露泪流满面，也跪在我旁边抱着我：夫人，
这是元宝，元宝它走了。我低头看向怀里这一具尸体，不再说话。8怎么回事？
朝露听到声音立马起身朝来人行李：将军，小莲姑娘。元岁，你在干......
陆沉时走近看清眼前地情形时，沉默了。我慢慢地把尸体放在一边，缓缓起身走向小莲。
毫无征兆地，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她脸上的面纱飘落了下来，露出红疹。
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你做什么？陆沉时赶忙过来搂着她：你疯了元岁？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沉时：她把我的猫害死了。你别血口喷人了，你有证据吗？
陆沉时在一旁不耐烦：元岁，你有完没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