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后山有片老坟地，不知从哪朝哪代起，就埋着李家祖祖辈辈的先人。就是这个地方，
却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一件让人十分害怕的事情。小时候，
我和小伙伴常去那儿玩捉迷藏，因为那个地方去的人少，又有很多杂草，所以，
对于玩捉迷藏这个游戏而言，真是在合适不过。直到有一次，
李老栓家的小儿子在坟地里莫名其妙昏死过去，醒来后高烧三天，胡话不断，
说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坟头跳舞。打那以后，大人就不准我们靠近老坟地了。
谁也不知道李老栓家的小儿子在那儿发生了什么，
好像忽然之间那片我们经常玩耍的地方就成为了全村人的禁地。今年清明，
我回老家给爹上坟。三年没回来，村里变化不大，
只是后山那片老坟地周围新围了一圈竹篱笆，入口处还挂了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千万别进老坟地，尤其天黑后。”晚饭时，母亲严肃地告诉我，“特别是西北角那口活棺。
”“活棺？”我放下筷子，“啥是活棺？”母亲压低声音：“就是那口会自己移动的棺材。
去年才发现的，埋在西北角老槐树下，不知多少年头了。每逢雨夜，
它就会从地里冒出来一点，第二天又陷回去些。”“可能是地下水变动或者土壤松动吧。
”我试图用科学解释。母亲摇摇头，眼神恐惧：“你王叔亲眼见过，棺材盖上全是抓痕，
从里面抓的。”我背后一阵发凉。“村里老人说，那里面埋的是李守义的媳妇，
民国时候的人。”母亲的声音更低了，“说是活埋进去的。”“活埋？为什么？
”母亲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当！当！当！
”母亲脸色骤变：“三长两短，出大事了！”我们冲出屋子，只见村民们都往村口跑。
我跟上去，看到大家围在老槐树下——正是后山坟地西北角的那棵，不知为何，
树下竟然堆着新翻的泥土。李老栓站在土堆旁，面色惨白：“活、活棺...出来了！
”我挤到前面，借着手电光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口黑漆棺材半露出地面，
棺盖斜开着，上面布满了深深的抓痕，有些痕迹里还嵌着暗褐色的碎片，像是断裂的指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材里空空如也。“尸体不见了！”有人惊呼。“快看！有脚印！
”又有人叫道。几道手电光向下照去，只见从棺材延伸出一串脚印，深陷在泥地里。
那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一步步指向后山老坟地深处。“不能进啊！坟地晚上进不得！
”几个老人连忙阻拦。但几个年轻人已经顺着脚印追去，我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脚印蜿蜒穿过一座座荒坟，最后消失在一块破损的墓碑前。那墓碑已经断裂，
上半截不知去向，下半截上只隐约可见一个“婉”字。“这是谁的坟？”我问身旁的李老栓。
李老栓脸色更加难看：“不、不知道啊，从来没注意过这个坟。”我们四下寻找，
但那串脚印就在这里凭空消失了。“快看！墓碑上有字！”一个年轻人突然叫道。
他擦去墓碑上的苔藓，
夜夜啼血待君归 若违誓约入此坟 生生世世不复回“是血...”那年轻人突然缩回手，
惊恐地说，“字缝里有血！”的确，暗红色的液体正从刻字的缝隙中缓缓渗出，
带着一股奇异的腥甜气味。“退后！都退后！”李老栓急忙喊道。突然，一阵冷风吹过，
坟地周围的树叶哗哗作响，那风声听起来竟像是女人的哭泣。
“是她...她回来了...”李老栓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李守义的媳妇...回来报仇了...”“李守义是谁？他媳妇又是谁？
”我抓住李老栓的胳膊追问。李老栓猛地回过神，慌乱地摇头：“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转身就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其他人也纷纷离开，
只剩下我站在那座荒坟前，看着字缝里不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回到家里，
母亲听说我进了老坟地，气得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那地方能乱进吗？
”我只好转移话题：“妈，李守义是谁啊？”母亲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谁跟你说的这个名字？”“李老栓说的，说活棺里是李守义的媳妇。”母亲脸色苍白，
沉默良久，
长叹一声：“造孽啊...那都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她点上三炷香插在祖宗牌位前，
才开始讲述：李守义是我们李家祖上最有出息的读书人，民国十三年去省城求学，
在他学成归来的时候，带回一个城里姑娘，叫林婉。那姑娘剪短发，穿洋装，还会说外国话，
村里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个时候正是重民族大义的时候，
普通人自然而然没有很高的觉悟，总觉得林婉这个姑娘崇洋媚外，所以，
在村子里并不受欢迎。李守义的父母很古板，当时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说林婉是“妖女”，会招来灾祸。但李守义铁了心要娶她，
甚至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这也让林婉铁了心住下来。两人在村后山的小屋里住了下来，
日子虽然清苦，但十分恩爱。直到那年冬天，李守义突然得了怪病，浑身发冷，医药无效。
“只有冲喜了！”李守义的母亲说，“娶个八字相合的姑娘冲喜，病就能好。
”他们物色了邻村一个姑娘，逼李守义娶她。李守义坚决不从，病情却日益沉重。奇怪的是，
冲喜的消息传出后，李守义的病真的开始好转。但就在这时，林婉突然失踪了。三天后，
人们在老坟地发现她已经僵硬的尸体，
挂在西北角的老槐树上——正是那口活棺现在所在的位置。“她是上吊死的？”我问。
母亲摇摇头，声音更低：“不，验尸的王老太说，她是被活埋的。”“活埋？
”“坟土里发现的，她手上全是血和泥，指甲都翻过来了...”母亲打了个寒颤，
“更可怕的是，下葬后的第七天，有人看见李守义半夜去了坟地，第二天他就疯了，
嘴里一直喊着‘婉妹回来了’...”“后来呢？”“李守义在一个雨夜跑进老坟地，
再也没有出来。人们只找到他的一只鞋，就在林婉的坟前。”母亲说，“从那以后，
老坟地就开始闹鬼。有人说半夜看见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坟头跳舞，
有人说听见泥土下有抓挠的声音...”我听得脊背发凉：“所以那口活棺里埋的就是林婉？
”母亲正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死人了！又死人了！”我们冲出门，
只见李老栓连滚爬爬地跑来，浑身是血：“王、王老二死了！在老坟地！被、被活埋了！
”村民们拿着手电和锄头，跟着李老栓跑到老坟地。果然，
在王老二的坟前——就是那块有“婉”字的墓碑下——我们看到一只男人的手从泥土中伸出，
五指扭曲，满是血污。几个壮着胆子的年轻人赶紧挖土，很快挖出了王老二的尸体。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巴张着，里面塞满了泥土，似乎是在活埋时拼命呼喊导致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个老人喃喃自语，
“和八十年前一样...”我猛地转头：“八十年前也有人被这样活埋？
”老人惊恐地捂住嘴，摇摇头不再说话。这时，
我注意到王老二僵直的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我蹲下身，
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指——那是一枚古旧的银戒指，上面刻着“守义与婉”四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