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暖床风波“你是来暖床的？”低沉嗓音从帘内砸下，我整个人正好扑进他怀里，

肩头撞到他硬得像盔甲的胸膛。“我——端茶的！”我鼻尖被他衣襟的冷香呛得一颤，

手一抖，玉盏滚到他膝侧，帘钩“啪”地落下，把外头视线全挡。“通房？”他眼尾极冷，

指腹提住我领口，“胆子不小。”“胆子小的，刚才就被茶烫哭了。”我咬住笑，

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眸，“世子，您若要罚，我先教您怎么罚，才不失身份。”“教我？

”他挑眉，像听了个笑话。“是。”我把被烫红的指腹藏在袖里，

“第一句别问‘来暖床吗’，太俗。高门子弟该问——‘你替谁进来的’。”帘外一阵窸窣，

显然有人误会我在里头献媚。我的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咕”的一声，尴尬得想钻床底。

他低低一笑，像刀锋擦过玉，“替谁？”——我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像在一条旧路上转回原处，连风声都似曾相识，仿佛走回了上辈子的旧路。“替命。

”我退半步，“我来端茶，命让我踩错一步。”“嘴利。”他松开我的领口，指节修长，

轻敲案几，“你叫什么。”“楚绮乔。”“通房队里我未见这名。”“通房多，我长得一般，

您不记得正常。”我把散乱发丝别到耳后，耳垂被他冷意扫过，起了一串细小鸡皮疙瘩。

“正常？”他垂眸，“这张脸，若一般，京城要改字典。”我喉咙一紧，回敬：“您若夸人，

先把刀意收了。”“刀？”他似笑非笑，“你看见了什么。”“看见您护短的毛病。

”我抬下巴，“您怕脏，偏不放手，是不是想知道我到底在怕什么。”他沉默一瞬，

像是被撞了一下心思。外头总管嬷嬷的声音挤进来，“世子，茶可合口？”“合。

”他淡淡应，“人，留下。”我指尖一凉，“世子——”“你说教我罚人的。”他站起身，

衣摆落下，压住我的影子，“先教我，如何罚一张不肯认命的嘴。”“很简单，”我笑，

“给她一个能活下去的理由，她就会乖。”“你要的理由？”他逼近一步，呼吸清冷。“饭。

”我诚恳，“最好再有一床不漏风的被子。”他突然偏头，看我十指，“烫伤抹盐还是蜂蜜？

”“蜂蜜。”我下意识答了，见他眸子一暗，忙补刀，“抹嘴也合适。”他低低哼笑，

“楚绮乔，你是第一只敢在我面前抖机灵的通房。”“那您也是第一位没把我扔出去的世子。

”我拎起茶盏，“茶凉了，我再去换？”“不必。”他收回目光，“程砚舟。

”门外应声而入的侍卫统领刀疤很凶，眼里却压着笑，“世子。”“把人领去我近侍院，

暂住。”他像是随口吩咐，“谁要动她，先过我。”“喏。”我心口一跳，还没来得及谢，

孟惠慈嬷嬷掀帘进来，笑得像裹了糖的刀，“世子爷开恩，小婢有福气，

只是规矩——”我抢过话头，“嬷嬷要规矩，我有。第一条：别在主子面前抢话。”她一噎，

脸上笑纹僵了半寸，“你这小嘴——”“嬷嬷放心，”我俏生生一礼，

“小嘴只咬不该咬的人。”萧景澄——他们口中的世子——懒懒瞥我一眼，“她说得对。

”嬷嬷脸青白交替，只得退下。我随着程砚舟走出内室，脚底还打着漂。拐过长回廊，

风一吹，我才发现背心全是汗。程砚舟忽道：“你不怕？”“怕。”我老老实实，

“但饿更可怕。”“世子为什么留你？”他居心不坏，像在提醒。“他好奇。”我握住袖口，

“好奇的男人比饿更难对付。”“你很会说。”他停住脚，端详我，“刚才那几句，

像戏台子上练过。”我笑了笑，眼尾往下坠，“我天生就爱演。”“少演在他面前。

”他压低声音，“他看得穿。”“他看得穿，我就演给他看穿。”我抬眸，“总比被看扁强。

”小院破，却干净。桌上放了盏温汤，边上压着一块小糕。沈如歌从门后探头，“天哪，

你还活着？”“侥幸。”我一***坐下，烫伤的手这才开始***辣抽疼，“有绷带吗？

”她忙翻箱倒柜，“你刚刚……你敢那样怼世子？！”“我不怼，他更烦。

”我把手伸进温汤，“人被烫了会哭，我先笑，他就记住我。”我吸一口气，

“疼得我眼冒金星。”“你眼角红了，”她小心给我缠布，“这样更好看。”“别夸我，

容易骄傲。”我刚说完，肚子又“咕噜”一声，她笑到扶门，“厨房还剩半碗粥，我去偷。

”“借，不偷。”我正色，“以后要做世子的人，借来都得双倍还。”门口风影一动，

低磁声音不急不缓，“做谁的人？”我心里一惊——程砚舟立在檐下，后面半步，是萧景澄。

沈如歌手一抖，绷带打了个丑结，我疼得吸凉气，偏偏把笑扯到最漂亮，“做您茶盏的人。

”萧景澄盯着那丑结，薄唇一勾，“丑。”“世子若会打结，不妨教教我。”我把手举了举，

“我学得快。”他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忽然错身坐下，拈起我的手。伤口一触生肌，

我忍不住打个哆嗦，指缝却不自觉扣住了他衣摆一角。他低头看那一小撮褶皱，

声音淡淡：“抓紧了。”“怕疼。”我如实。“我也怕。”他像说笑，又像自言，“怕你跑。

”“世子放心，”我抬眼，笑意锋利，“把我留在身边，别人就抢不走您的把柄。

”他眼底薄光一颤，绕绷带的手稳得可怕，“从今日起，你归我使。”“归您使，归您看，

归您——”我顿了顿，“归您护？”他弯出一点罕见的弧度，“你要护？”“我贪心。

”“好。”他起身，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像雪落在伤上，“贪就贪到我身上。

”他转身出门，风过衣角。我看着那只手，心口忽然空又满。

沈如歌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小的尖叫，“绮乔，你疯了吧，他在撩你！”“那我就撩回去。

”我把那块小糕掰了半块给她，“他爱收刀，我就学他收网。”外头，

孟惠慈压着火气的声音又远又近：“世子身边的通房？呵，一个新来的也配？

”萧景澄的声音冷得像落雪，“配不配，我说了算。”我在屋里笑出声，疼也甜。

谁说通房只会伏低做小？从今日起，我在他身边，

不只做他茶盏的人——还要做他心口那根最难放的刺。

2 酒宴惊魂“你说我该穿哪件比较像个会倒酒的花瓶？”我托着两件半新半旧的小衣裳，

眉眼微弯。“没有一件不像杀气藏袖里的。”沈如歌打了个寒战，“世子到底想干嘛？

”“看我出丑。”我挑了件最不起眼的藕灰色，“然后失望。”“那你呢？”“给他点意外。

”我咬住一枚铜簪，手指一抖，簪子从指缝弹出去，正好砸在铜镜边沿，“啊。

”“你心跳得飞快。”沈如歌眼神发怵，“我听见了。”“那是兴奋。”我笑，

“一场戏要开始了。”——萧景澄今日着了墨色常服，未系玉佩，显然没打算给任何人面子。

回廊风紧，顾行舟抱着扫帚与我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像把自己扫进了风里。我随他入宴席，

众人目光刷地齐落下来。绸扇轻摇，珠钗叮当，我听见一阵低低的嗤笑——“是通房婢。

”“真敢带出来，莫不是脸盲。”“瞧那手，怕是才洗过碗。”我面上盈盈一笑，像没听见。

萧景澄目光从我发梢扫到指尖，凉凉落下一句，“倒酒。”我眨眼，端起银壶，

屈膝行到席前，先为最年长的一位添满，“晚辈手拙，劳您见谅。”指节稳如松。

那老臣一怔，收了几分轻蔑。我再往一名贵女面前停住，贵女眼底明显的不屑，

“你也配——”“世子教我礼数，说贵女该敬。”我乖巧一笑，“所以这一杯，

敬您先天高贵，后天谦虚。”她脸色瞬僵，周围几声闷笑。萧景澄低低一声：“嘴利。

”“世子说我天生的。”我眉眼弯弯。席间气氛一变，我在每人杯中倒满最后一圈，

回到萧景澄身侧，恭敬一礼，袖中掌心全是冷汗。苏绮宁轻拢纱袖，

娇声笑：“世子府的通房，倒有点意思。”“意思不多。”萧景澄慢悠悠，“够用。

”我垂眸，嘴角轻挑一线。他的话，像一层不声不响的罩子，把我护在里面，又像囚笼。

——酒过三巡，苏绮宁的宫香甜得发腻，话里句句藏刀，“不过是小婢，

真不怕风头太盛被折了命？”“怕。”我笑眯眯，“但怕饿更久。”“真会说。

”她指尖一勾，唇角染笑，“来一曲吧，看你是不是只会说。”我正要答，酒中忽漫上苦涩。

沈如歌站在角落，脸色刷白——她看见了，杯里有药。真会玩。我指腹抚过杯沿，忽然起身，

笑意亮得晃眼，“既然苏姑娘赏脸——”我一步踏出席中，长袖轻旋。药意迅速窜上喉，

我反而松了气——醉意，是我最熟的戏装。丝竹声起，我指尖扣地，腰身一折，

步伐如风掠水。眸光半垂半挑，唇角含笑不笑，一转身，衣带扫落一盏烛火。众人惊呼，

我抬指轻弹，烛焰沿衣摆划过金痕般的光，恰到好处地被我一甩收于袖中，像凤凰一瞬折翅，

又重生展翅。曲终，殿内静得只余我心跳。然后，是如潮的拍案声。“绝色！

”“哪家教出来的戏骨——”苏绮宁的笑容挂不住，指尖发白。我拂袖一礼，气息微乱，

眼尾胭脂似火，“献丑。”萧景澄慢慢抬眼，眸底似藏着刀，也似藏了火。他启唇，

嗓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是谁。”我捧起那杯早已凉透的酒，一饮而尽，唇角懒懒，

“你的人。”他手中玉箸“喀”地断成两截。——宴席散后，他没有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