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巷寻味,烟火寻常
萧景珩难得休沐,一大早就被苏洛宁拽着换了身素衣,连平日里常带的玉佩都摘了,只揣了个简单的钱袋,说是要“微服逛街”。
“到底要去何处?”
萧景珩牵着她的手走在朱雀大街上,看她眼尾眉梢都带着雀跃,忍不住好笑。
自念桃会跑会跳后,她便鲜少这样单独出来,今日竟连女儿都丢给了奶娘,说是“二人世界”。
苏洛宁回头冲他眨眨眼,指尖往街尾的方向勾了勾:“去了便知。
是我前几日听半夏说的,有条旧巷子,里头有家糖画摊,做得极妙。”
萧景珩挑眉。
糖画他知晓,是街头小贩用融化的糖稀画些花鸟鱼虫,哄孩童的玩意儿。
他印象里,苏洛宁自小养在将军府,虽不算金尊玉贵,却也没这般“接地气”过。
“你也爱吃这个?”
“不是吃。”
苏洛宁脚步轻快,拉着他拐进一条窄窄的旧巷。
巷子两旁是青石板路,墙头上爬着枯黄的爬山虎,空气里飘着隔壁包子铺的面香。
“是前世……”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前世我被禁足时,总从后窗看见巷口有个糖画摊,那老师傅能画凤凰,翅尖还缀着亮晶晶的糖珠,我看了好久,却没机会去买。”
萧景珩指尖微紧,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鲜少听她提前世的细枝末节,此刻听她轻描淡写说起“禁足后窗”,才想起那些他未参与的年月里,她原是藏了这样多细碎的念想。
“那今日便买两个凤凰。”
他放缓了脚步,配合着她的节奏,“让老师傅画得大些,缀满糖珠。”
苏洛宁被他逗笑,眼角弯成月牙:“哪有人买两个凤凰的?
要我说,画个‘珩’字,再画个‘宁’字才好。”
两人说着话,己走到巷尾。
果然有个小小的糖画摊,竹架上插着些做好的糖画,有小鸡啄米,有蝴蝶展翅,最上头果然立着只凤凰,糖色透亮,阳光一照,真像缀了珠。
卖糖画的老师傅正低头熔糖,银白的糖稀在铜锅里咕嘟冒泡,甜香漫了半条巷。
“老师傅,”苏洛宁走上前,声音软和,“要两个糖画。”
老师傅抬头见是对年轻夫妇,衣着素雅却气度温和,笑着应:“姑娘要什么花样?”
“一个画‘珩’字,一个画‘宁’字,可行?”
老师傅愣了愣,随即笑开:“可行!
这字儿难画些,却比花鸟有意思。”
说着便舀起一勺糖稀,手腕轻转,糖丝如瀑布般落下,在青石板上勾勒出“珩”字的轮廓。
他手稳得很,笔画转折处利落,末了还在字边勾了圈小小的云纹。
萧景珩站在一旁,看着苏洛宁踮脚瞧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钱袋。
阳光落在她发顶,映得那支素银桃花钗泛着柔光,她鬓边有根碎发被风吹乱,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好了!”
老师傅把两个糖画递过来,用竹签插着,“‘珩’字硬朗,‘宁’字温婉,配得很。”
苏洛宁接过,先把“珩”字的递到萧景珩嘴边:“尝尝?”
萧景珩低头咬了口,甜意瞬间漫开,不齁,反倒带着点清甜。
他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街头的糖画,竟比御膳房的点心还合心意。
“你也吃。”
他拿过“宁”字的,举到她唇边。
两人就站在巷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糖画,糖稀沾了唇角,苏洛宁伸手去擦,指尖却被萧景珩握住。
他低头,用指腹轻轻替她拭去唇角的糖渍,动作轻柔,像对待易碎的瓷。
“王爷,王妃?”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回头,见是林羽,正提着个食盒站在巷口,一脸茫然。
“林羽?
你怎么在这?”
萧景珩挑眉。
林羽连忙躬身:“属下奉奶娘之命,说小郡主吵着要找王爷王妃,属下猜您二位许是来这附近了……”他说着,目光落在两人手里的糖画上,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苏洛宁噗嗤笑出声,把手里剩下的小半块糖画递给林羽:“拿着吧。
念桃要是闹,就说我们买了糖画回去,让她等。”
林羽红了脸,接过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萧景珩递了个眼色,他才讷讷接了。
往回走时,萧景珩忽然牵起苏洛宁的手,往另一条岔路拐。
那条路更窄些,两旁是些小铺子,有卖针线的,有修鞋的,还有个老太太坐在门口缝鞋垫,线头在阳光下闪着光。
“去哪?”
苏洛宁问。
“带你去个地方。”
萧景珩脚步轻快,穿过两道门帘,竟来到个小小的馄饨摊前。
摊主是对老夫妻,正低头包馄饨,竹匾里的馄饨一个个圆鼓鼓的,像元宝。
“掌柜的,两碗馄饨。”
萧景珩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坐下,还不忘替苏洛宁掸了掸凳上的灰。
苏洛宁诧异:“你怎么知道这地方?”
“前几日查案路过,尝了一碗,觉得汤底鲜。”
萧景珩替她倒了杯温水,“你不是总说府里的馄饨少了点烟火气?
这摊的汤底是用骨头熬了整夜的,你试试。”
不多时,两碗馄饨端上来。
青瓷碗里飘着翠绿的葱花,馄饨皮薄得透亮,咬一口,汤汁鲜得舌头都要化了。
苏洛宁吃得暖乎乎的,抬头见萧景珩正看着她笑,碗里的馄饨没动几口。
“你怎么不吃?”
她舀了个馄饨递到他嘴边。
萧景珩张口咽下,喉结动了动:“看你吃就好。”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以前总想着,要给你最好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后来才知道,你要的或许不是这些。”
苏洛宁心口一暖,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
桌下的风带着秋凉吹过,桌上的馄饨冒着热气,远处传来老太太唤孙儿回家的声音,琐碎,却格外踏实。
“我要的都有了呀。”
她轻声说,“有你,有念桃,有这碗热馄饨,就够了。”
萧景珩反手握紧她的手,指尖擦过她的指缝,像要把这寻常的暖,都攥进心里。
回去时,夕阳正落在巷口,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萧景珩手里提着给念桃买的糖画,苏洛宁挽着他的胳膊,脚步慢悠悠的。
巷子里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糖画的甜香和馄饨的鲜味,像一首写不完的诗。
原来最好的日子,从不是什么波澜壮阔,就是这样走在旧巷里,牵着你的手,吃一碗热馄饨,看夕阳把影子叠在一起——寻常,却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