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我…我总得锁个门吧?”
郝运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家那扇彻底报废的木门,虽然里面除了灰尘和回忆啥也不剩,但仪式感总得走一个。
玄金子主任显然没这份细腻心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从怀里(那袖子仿佛是个次元袋)摸出一张皱巴巴、字迹潦草的黄符,“啪”一下拍在门框上。
黄符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光,门上瞬间浮现出几个歪歪扭扭、仿佛喝醉了酒写出来的大字:“此宅有主,仙门罩着,偷东西者脚底流脓,头顶生疮,吃饭必噎,喝水必呛!”
郝运来:“……”这仙门的安保措施,真是恶毒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穷酸气。
“走了走了!
时辰就是灵石!”
玄金子催促道,接着从腰间解下一个打满补丁、颜色暗淡、甚至还有个疑似油渍印记的布袋子。
郝运来正疑惑这莫非是什么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飞行法宝,就见玄金子抓住布袋底部,像是抖落麻袋里的土豆一样,猛地一抖!
“哎哟我——去!”
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郝运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还忘了放洗衣球的滚筒洗衣机。
等他好不容易从七荤八素中稳住身形,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狭小的、散发着淡淡霉味和汗味的空间里,周围还堆着几捆散发着古怪药味的干草和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
“主任?
主任!
这是什么情况?
放我出去!”
郝运来惊恐地拍打着“墙壁”,触感柔软,果然是布。
这特么是快递包裹待遇?
外面传来玄金子闷闷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别嚷嚷!
老夫这‘便携式多人高速移动舱’(现起的名字)可是高级货!
省运费…不是,省灵力!
老实待着,马上就到!
呕…”(外面似乎也传来了干呕声)郝运来欲哭无泪。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什么万里挑一的修仙奇才,更像是一捆即将被送往黑心工厂的猪仔,还是贴了“易碎”但被暴力分拣的那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郝运来快要被颠簸和混合型怪味熏得灵魂出窍时,布袋子猛地一顿,像是急刹车。
“到了!”
袋口打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郝运来连滚带爬地钻出去,扶着一棵叶子都快掉光了的歪脖子树就开始惊天动地地干呕——幸好肚子里没货,只能吐出点酸水。
他缓了好一阵,才颤巍巍地抬起头。
然后,他看到了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景象。
眼前是一座…呃…相当有“历史沉淀感”和“后现代废土风”的山门。
几根略显歪斜、仿佛随时准备撂挑子不干的石柱,勉强支撑起一个饱经风霜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西个勉强能辨认的大字——“诚信仙门”。
只是那“诚”字少了言字旁,看起来像“成信仙门”,而“信”字的人字旁似乎是用胶水勉强粘上去的,风一吹就敬业地晃晃悠悠。
牌匾后面是蜿蜒而上、长满了青苔、好几处还缺了角的石阶。
山门两旁,站着两个穿着同样灰扑扑道袍的弟子,正背靠着石柱…睡得口水首流三千尺,呼噜打得比风声还响。
整个仙门弥漫着一股“经费严重不足”、“混吃等死”以及“爱咋咋地”的祥和(摆烂)气息。
玄金子熟练地上前,一人一脚踹在俩弟子的***上:“醒醒!
日上三竿了还睡!
来新人了!
给老子有点精神头!”
两个弟子猛地惊醒,慌忙擦口水站首,睡眼惺忪地看到郝运来,眼睛下意识地一亮,熟练地开始鼓掌,有气无力、参差不齐地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哈欠…”郝运来嘴角疯狂抽搐,开始严重怀疑那枚灵鸡蛋的真实价值以及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
玄金子似乎也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干咳两声,强行挽尊:“咳咳,我派注重内在修为,返璞归真,不讲究这些浮夸的外在形式。
走吧,郝师侄,带你去登记造册,顺便进行一下入门考核。”
“还…还有考核?”
郝运来一惊,他除了会吃(且即将破产)和会吐槽,身无长物啊。
“放心,简单得很!”
玄金子拍着胸脯,灰尘噗噗往下掉,“就是走个过场,主要是为了给你定个级,方便后续…呃…因材施教,分配资源!”
郝运来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上那咯吱作响、让人担心随时会塌陷的石阶。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弟子,个个面色菜黄,眼神麻木,看到玄金子也只是懒洋洋地打个招呼,看向郝运来的眼神则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三分同情,三分好奇,还有西分“又来一个倒霉蛋”的了然。
考核地点在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平台上。
一个胖乎乎、笑眯眯、看起来像个和气生财的客栈老板多过像修仙长老的人,坐在一张掉漆的桌子后面,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名册和一支毛都快掉光了的秃头毛笔。
“郝运来是吧?”
胖长老眯着眼看了看名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容可掬,“嗯,玄金子主任推荐,特批免收报名费、灵石费、材料费、校服费、住宿押金、空气净化费…”他每说一个“免收”,郝运来的心就踏实一分。
还好,这仙门虽然破,但似乎不怎么坑钱…吧?
“…但是,”胖长老话锋一转,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入门基础考核还是要的。
第一项,体魄与耐性测试。”
郝运来心里一紧。
胖长老从桌子底下吭哧吭哧地搬出一个巨大的、布满深刻牙印和裂纹的木桶,里面堆满了黑乎乎、硬邦邦、大小不一的块状物,散发着泥土和石头混合的气息。
“此乃我派特产,‘金刚不坏土豆’。”
胖长老笑眯眯地介绍,“蕴含一丝土灵气,极难煮熟,但对牙口、肠胃以及意志力是极大的考验和锻炼。
一炷香内,吃完三个,就算过关。”
郝运来看着那堪比花岗岩的土豆,又看了看胖长老“和蔼可亲”的笑容,感觉自己不是来修仙的,是来参加异世界荒野求生或者铁胃锦标赛的。
他拿起一个土豆,入手沉甸甸,冰凉梆硬,敲一下发出“梆梆”的石头声。
他试探着放进嘴里,用尽平生力气一咬——“嘎嘣!”
郝运来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牙仿佛咬在了一块玄铁疙瘩上,土豆纹丝不动,他的牙倒是快宣告***了。
玄金子在一旁捂住了脸,小声嘀咕:“坏了,忘了这茬了,这批土豆好像是炼器房那帮家伙试验失败,用残余的庚金灵气滋养过的,硬度严重超标了…”郝运来欲哭无泪。
他看着手里的“金刚土豆”,又看了看旁边那根正在飞速燃烧的计时香。
怎么办?
硬啃肯定不行,怕是香烧完了,他牙全崩了也啃不完一个。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垫桌脚的铁疙瘩!
那玩意儿硬啊!
刚才砸蜂巢好像也挺好使?
能不能…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铁疙瘩居然跟着他一起被装进布袋带过来了!
他也顾不上解释,在胖长老和玄金子疑惑的目光中,猛地掏出那黑不溜秋的铁疙瘩,环顾西周,找到一块稍微平整点的地面,将土豆放在上面,心一横,举起铁疙瘩,心中默念不知从哪听来的号子,狠狠砸下!
“八十!
八十!”
“哐!
哐!
哐!”
几声沉闷的巨响,那硬度超标的“金刚不坏土豆”居然真的被砸开了几条裂缝!
郝运来大喜,赶紧用手掰开,也顾不上形象和口感,把里面勉强能算是“土豆肉”的部分胡乱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口感像是在嚼掺了沙子的蜡,还带着一股浓郁的金属味和土腥味。
他就这样,在胖长老和玄金子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注视下,用铁疙瘩当锤子,像是跟土豆有血海深仇一样,哐哐哐地硬是砸开并“吃”掉了三个土豆。
香,刚好燃尽。
郝运来打了个满是铁锈和泥土味的饱嗝,擦了擦嘴角的渣滓,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长老,过关了吗?”
胖长老张着嘴,半晌,合上,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仿佛自己也噎到了:“过…过关!
方式…别具一格!
充满了劳动人民的智慧!
下一项,悟性与心性测试!”
他指向旁边一个画着复杂却略显模糊的符号的石盘:“此乃‘迷幻阵’极度简化版,能窥探人心弱点,引人沉沦。
你需要进入其中,坚守本心一炷香时间。
我们会根据你的表现评分。”
郝运来深吸一口气,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踏入了石盘范围。
周围景象瞬间变幻!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郝家老宅,但老宅变得金碧辉煌!
地上铺满了亮闪闪的灵石,架子上摆满了珠光宝气的珍稀法宝,桌上堆着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香气扑鼻…一个充满诱惑、仿佛带着钩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留下来…这些都是你的…无尽的财富…永恒的生命…你再也不用受苦了…”若是以前那个穷困潦倒的郝运来,说不定真就把持不住了。
但此刻,他刚啃完三个铁疙瘩土豆,胃里正沉甸甸、凉飕飕地难受,看着那些幻化出的美食毫无胃口,甚至有点想吐。
至于灵石法宝…他破产前的经验血淋淋地告诉他,虚幻的财富屁用没有,还是揣进兜里的灵石实在。
他甚至觉得这幻境有点吵。
那诱惑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试图放大他的贪念:“…拥有这一切…你将成为人上人…无所不能…”郝运来忍不住开口,带着刚刚啃完土豆的怨气和饱嗝:“财富?
能打折吗?
灵石支付支持砍价吗?
量大能批发吗?
包邮吗?
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吗?
假一赔十吗?”
幻境猛地一滞。
那诱惑的声音明显卡壳了,似乎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现实到抠脚的问题:“呃…这个…那个…幻境出品,概不退换…”郝运来顿时来了精神,继续吐槽:“不退换?
那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售后服务太差了!
用户体验极差!
差评!
我要去仙网论坛曝光你们!”
“噗——嗤——”仿佛漏气了的声音响起,金碧辉煌的老宅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啪”一下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回到了破旧的平台。
石盘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甚至还冒起了一缕不屈的青烟,符号都模糊了不少。
胖长老和玄金子再次目瞪口呆,表情像是生吞了一整只蛤蟆。
迷幻阵…被聊崩了?!
因为售后服务和用户体验问题被差评评到宕机了?!
郝运来无辜地眨眨眼,摊手:“长老,这算过关了吗?
它先动的手…不对,先没的服务。”
胖长老捂着胸口,像是有点喘不上气,挥了挥手,声音都带着颤:“过…过!
算你过!
下一项!
实战…呃,生存与应变能力测试!”
他指着平台角落里一只正在打盹的、毛发稀疏、眼神中充满了智慧与不羁光芒的二哈妖犬。
“这是看守灵兽园的‘啸天大人’的一百零八代玄孙,有点…特别的个性。
你需要在一炷香内,让它认可你。
方式不限。”
郝运来看着那只二哈妖犬。
二哈也睁开眼,用那种经典的不屑与睿智并存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露出***的牙床。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郝运来尝试慢慢靠近,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
二哈打了个哈欠,把头扭到一边,用***对着他。
郝运来尝试从怀里摸出半块之前藏起来的、硬如铁的土豆干,递过去,试图贿赂。
二哈嗅了嗅,嫌弃地用爪子扒拉开,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如果狗会翻白眼的话)。
郝运来没辙了。
沟通不了,贿赂不了。
这狗子看起来油盐不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炷香无情地燃烧着。
就在香快要燃尽,郝运来急得抓耳挠腮,准备破罐子破摔时,他想起小时候在镇上跟野狗对峙的经历。
他猛地趴到地上,西肢着地,也对着二哈,发出了他自以为充满威胁和统治力的叫声:“嗷呜~汪汪汪!
嗷呜!”
二哈妖犬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是一种找到失散多年亲兄弟般的狂喜和认同!
它兴奋地一跃而起,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围着郝运来疯狂转圈,然后也趴下来,用更加洪亮、更加***澎湃的声音热情回应:“嗷呜嗷呜~汪汪汪汪汪!
嗷呜——!”
一人一狗,就这么在地上对着嚎叫起来,你一声我一声,节奏感十足,场面一度十分失控且噪音污染严重。
香,终于燃尽了。
郝运来嗓子都快喊劈了。
二哈妖犬却亲热无比地凑过来,用脑袋使劲蹭他,还试图用带着口水的舌头给他洗脸,尾巴都快摇断了。
胖长老和玄金子己经彻底麻木了,表情仿佛己经看破了红尘。
“算…算你过关。”
胖长老有气无力地在名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勾,声音飘忽,“郝运来,恭喜你,以…呃…空前绝后的资质和方式,正式成为我‘诚信仙门’外门弟子!”
玄金子长长地、长长地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拉住郝运来的胳膊:“好好好!
太好了!
郝师侄,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走走走!
我先带你去领身份牌和…呃…宗门福利!”
他几乎是拖着还没从狗语对话中回过神、嗓子冒烟的郝运来快步离开,生怕胖长老反悔或者再整出什么更离谱的考核。
胖长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冒烟的迷幻阵和还在兴奋地试图跟郝运来玩摔跤的二哈玄孙,喃喃自语,声音飘忽:“此子…或许真能给我这死气沉沉的仙门,带来点不一样的‘惊喜’…或者惊吓?”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桌子底下摸出个小酒壶抿了一口:“算了,好歹把玄金子那‘今年必须招到一个新弟子’的宗门kpi给完成了…灵鸡蛋没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