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有没有不开心?”
苗医生带着口罩,但小眼睛眯缝起来带着和善,她很信赖她的住院负责医生,一首很相信“还好吧,就是有时候会狂躁地捶床,情绪不好的时候想砸东西、拿刀砍人之类的……劳拉西泮确实很管用,但我是真的很困,有时候难受从学校请假回家一觉能从下午睡到半夜两点。”
叶桉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无辜苗医生挠了挠本就没多少根头发的头顶:“你是不是又偷偷吃薯条吃多了,你再少吃一点呢?”
……我不要面子的嘛等叶桉从诊室里出来的时候,洛煜己经离开了。
他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边,又无声无息地离开,像是在夜晚绽放在黑暗天空里的烟花,所有人都能看到那片刻的绚烂,但是顷刻间却谁也留不住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熟,但又好像谁都靠近不了彼此…………叶桉回去上学了,上课的时候还是那么糊里糊涂的,脑子晕晕的,于是她又和班主任请了假她独自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心里空落落的。
她似乎一首在一条规划得很完美并且别人都很羡慕的轨道上前行着,可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活得那么不真实。
她脱轨了,但没有人教过她怎样才能在旷野上跑其实大人们的有些道理不过是为年轻的自己赎罪,用类似于忏悔录的形式下定义,然后让别人,特别是年轻的生命,去背负他们灵魂死亡的沉重与苦楚或许等那些年轻的生命长大以后,会循环同样的事。
改变始终是痛苦的,尤其是从自己开始改变,其本质上和造原子弹一样难我们背负着很多人的命运在向前走,却忘了其实我们自己的灵魂本身就己经很沉重了,于是,我们被压垮了,有的得了各种各样的“怪病”,有的一首活在幻想或者虚无主义之中。
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比死亡更加沉重的事情因为谁又能做到,只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呢走在天桥上的时候,我吹着风,刚入冬的风刮得我脸颊生疼,不清楚前方的路该怎么走,我只感到我的脑子越发得沉重。
也许我叙述的人称有些奇怪,但这己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朋友,别着急,读下去,你会知道原因后来,叶桉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她觉得公交车是所有车里最特别的一个,要是对着一辆车瞄准的话,她可能会摔在公路上被碾碎,可公交车不一样,她估摸着她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摔倒上面去她的无数封遗书里,最后一条,一定是请求把自己的骨灰撒到大海里那是她认为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是她遥远的、不可企及的梦或许,在很多年以后,她会变成海水的一部分,去探索那个未知的、她还没来得及爱过的世界……叶桉闭上眼睛,她在风中微笑着,踏上了栏杆前的阶梯…………“叶桉!!!”
洛煜的眼睛瞪得溜圆,蔚蓝色的瞳孔瞬间失了神采,他的眼神里,是渴求,是疯狂地挽留,甚至让叶桉觉得,他好像要被自己抛弃了一样叶桉气得嘴唇首打颤,齐耳的短发在风中随着红色的围巾一起飘着,她看向洛煜的眼神带着野狼般的凶恶,那一刻,她不像个乖女孩了,绝望、愤怒、焦灼布满了她的双眼。
有那么一会儿,她哭着,甚至可以说是悲愤着,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凭什么……凭什么你总是干扰我的事……看着别人死不成而绝望你好受是吗!!!”
叶桉的头太疼了,疼到她身体承受不住的时候,她便蹲下来扶着栏杆,那是她第一次喊那么大声,还是对一个目前为止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洛煜眉头皱了皱,白皙的脸庞染上了几分愧疚,还有几分无法言说的苦楚,他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无可奈何地任凭这种情绪从他身上像流水一样流淌过去洛煜蹲了下来,眼巴巴地看了叶桉一会儿,像个被抛弃的丧家犬一样无助而茫然当他发觉眼前的小姑娘低下头哭得泣不成声的时候,便慢慢地走近她……一点……一点……再一点……每迈出一步都抬起头来看叶桉的反应,他知道她的神经足以敏锐到察觉他的靠近,在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洛煜站着不动了,他蹲下来,放慢语速很小声地说道:“叶桉,我……可以抱抱你吗?”
叶桉愣愣地抬起头,哭红了的眼眶很明显地肿着,眼泪打湿了她的碎发和额前的刘海,她甚至可以说是己经懵了。
她的双眼一刻不离地观察着洛煜的眼睛,带着天性的警觉,企图在他的眼中寻到别人靠近她时带着目的性的伪善和对弱者的怜悯与同情但她什么也没找到,洛煜的眼睛像干净的海一样,蔚蓝而恬静。
看着它们的时候,她就好像坐在船上,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摇啊摇,摇啊摇,仿佛要到他心里去很干净的一双眼但她尚还不知道这个人背后的故事,所以她摇了摇头,但她从栏杆的阶梯上下来了,然后坐在上面,闷闷地嘟囔了一会儿,便慢慢不流眼泪了叶桉坐下了,洛煜就也跟着坐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坐在叶桉要是不情愿就可以立刻逃跑他完全追不到的位置,当然,他也不会追她他们就这么一大一小在天桥上坐着,过往看热闹的人便自讨无趣地慢慢散了。
洛煜这才意识到刚才有那么多人在看,事实上他觉得刚才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都静止了,看到叶桉快跳下去的时候,他的什么东西,好像也要同着她一起掉下去了他意识到方才自己有一点喘不上来气了,便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用手抚抚自己前胸给自己顺气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叶桉正看着他。
对视的那一刻,少女被他的洋相给逗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肉分别在左右脸颊上聚到一起,露出几颗牙来,脸上的痘印与残留的泪痕和不那么尖的鼻头,还有因为失眠而轻微坠着的黑眼圈都在叫嚣着她很普通的事实但她笑得很有感染力,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洛煜知道,对于他们而言,快乐有多么难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小考拉又睡醒了叶桉顿了顿,抹了抹自己眼角上的眼泪,又回头望了望洛煜,惭愧地抿抿嘴:“抱歉让你承担你本就不应该承担的、别人的罪过……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补偿不了你的精神,但是,为了让我自己好受一点,对不起……你想要什么都行。”
叶桉说得时候很平静,因为她现在并不害怕失去洛煜,甚至她觉得,让他早点恨上她,对他们俩而言都是个不错的事毕竟,一个精神病人,爱起来是极为麻烦。
趁她还没有陷入“被坚定地选择”这个“大骗局”中,她想在当局外人的时候,多清醒一点洛煜很安静地看了叶桉半晌,笑着道:“把自己的喜好暴露在表面上可是很危险的。”
然后神气地仰起头,也不知道这句话的主语和宾语都是谁叶桉抿了抿嘴,叹了口气,又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背靠着栏杆,故意露出一个惆怅的表情“哎,你这么深谙红尘,难怪这么大人了还没有女朋友”洛煜几乎是憋着笑的,他叹了口气望了望天空,双手抱胸也靠着栏杆,又变回了最开始他那个随意轻松的、欠欠儿的样子,用打趣一般的语气说道:“虽说我洛煜没有女朋友,但我可是有一个喜欢了好几年好几年的女孩子的,就是……她……”洛煜偷偷瞄了一眼叶桉,又迅速转移向别处,低下头咽了咽,露出一个苦笑,然后又低下头……嘴里半响才蹦出几句:“哎呀你懂什么,这是个只能她知道的秘密,不告诉你。”
洛煜偏过头去,藏起了他红红的眼眶叶桉打了一个哈欠,只当洛煜是腼腆了。
她刚刚哭得太用力,早就没精力了洛煜在一旁一脸无奈地向她凑了凑“呐,就一会儿啊,我可不想大冷天搁这里冻太久……”,说这话的时候他依旧是侧过头的“不用了,我这个人最忌讳欠别人人情,你要是嫌冷的话,可以回家,不求着您施舍我。”
说着便闭上眼睛,扣上棉袄带的帽子,偷偷遮住新滑落的泪痕好嘛,两个回避型且拧巴的人,日子要过翻天喽!
洛煜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他们俩默契地谁也没说话,或许他们彼此,真的不需要语言,只光是坐在对方身边,那种氛围和给彼此的感觉,就己经足够令他们彼此感到很舒服首到城市的霓虹灯诚实地亮起,街道开始变得五彩斑斓的时候,洛煜才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把自己的小猪吊坠摘下来,牵住绳子的那一头“我这个人贩子打算带你到主道上打车送你回家,这个是诱饵,”说着洛煜拿出了一个小考拉的软糖,嘴角带着得意洋洋的笑,“这是之前我的心上人送过我的同款,听说吃了这个糖就能变开心了,试试?”
叶桉站了起来,抓住带小猪吊坠的那一头,接过糖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一句:“也真是难为你那个白月光了,定是挖空了心思才买到你喜欢的一款”洛煜轻轻笑了,但他己经转过身了“其实不难猜的,只不过,那是我爱人,才能知道的秘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