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过,我瑟瑟发抖。
肩头忽地有件外套盖下来。我回头看见了本该在外地读大学的哥哥。
显然,他逃了课。我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却只说:「回家去吧,爸妈都在找你……」
他嘴笨,只会反复地说同样的话。我听着他的念叨,心里的厌烦升腾而起——他一个幸运儿,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我打断道:「我讨厌你!这辈子当你的妹妹,我真是倒了大霉。」
与我的刻薄相反,哥哥只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我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这些年,他对我这个妹妹不差。妈妈偷偷给他加的餐,爸爸暗地塞他的零用钱,有不少他都私下塞我口袋了。
就像现在,他风尘仆仆,脸上还有细汗,却顾不得休息,在我身边坐下后,不仅把脱下的大衣披给我,还把五年前我就觊觎的平安玉挂在我脖子上,完了还不许我摘下来。
我不知如何理处理这复杂的恩怨,于是更恨他了,巴不得这辈子都和他脱离关系。
最终,我下定了决心,说:「哥,去帮我买瓶水吧。」
这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叫他哥。他受宠若惊,立刻站起身说:「好,你等我。」
我没有回答他,等他走远后,独自走向河流。
浑浊的河水一点点浸湿裤脚,刺骨冷意蔓延我的全身。我是真的厌倦,这无休止的落差。我不准备逆来顺受了,我要彻彻底底地逃离。
但我没想到,我的逃离不仅失败了,还害了哥哥。
我的傻哥哥,竟折返回来跳进河里,拼尽力气推对他满心怨恨的妹妹上岸。
我有时也会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进到河里的话,会如何呢?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那天像一场噩梦,我的父母失去了他们最爱的儿子,而我也失去了这个家唯一爱我的人。
哥哥去世后,妈妈失去了精神支柱,成了日夜翻看相册流泪的妇人。
我也试着道过歉,但只要我发出声音,都会引来我妈的崩溃。现在的她厌恶一切动静,包括滚筒洗衣机的轰鸣、枝头鸟儿叽叽喳喳的鸟叫……当然,她最厌恶的是我。
妈妈说,是我害死了哥哥。
她将仅剩的一个台灯也被砸向窗户,碎片飞溅,窗玻璃裂开了一个大口。
一地狼藉里,我妈哭嚎不止,我爸为防她伤人伤己紧紧抱住了她。
几个小时后,妈妈终于脱力睡下,同样精疲力尽的爸爸路过我的房门,对坐在床上发呆的我冷声说:「满意了吗?」
听到爸爸的话,我错愕地抬起头,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他继续道:「你从小就嫉妒你哥,现在哥哥走了,家也散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我以为我爸这么多年的沉默只是不善言辞,没想到,我在他眼里竟是如此的卑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