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小半个月，纪锦欢己经能让丫鬟抱着去看彭姨娘了。
“姨娘。”
丫鬟抱着纪锦欢行礼，纪锦欢冲彭姨娘笑笑，甜甜的唤了一声。
纪锦欢和彭姨娘也都默契的没有提过当日一个叫娘，一个自称娘的事儿。
“抱到我身边来。”
彭姨娘半靠在床上，对纪锦欢招招手，待将锦欢搂在怀里，又问那个丫鬟。
“姑娘早饭用的可香？”
抱锦欢的是她身边仅存的丫鬟兰枝，按纪府惯例，未及笄的姑娘身边配一个养娘，两个二等丫鬟贴身伺候，当日老太太耍威风，兰枝一下没了两个同事，本来胆子就不大的她胆子更小了，回话的声音几乎要听不到。
彭姨娘无奈叹气，太太不知是忙忘了还是不想和老太太别苗头，五姑娘身边的人一首没配齐，剩下这个又着实不成个样子，看来还是等她出了月子将小哥儿送到上房的时候再求求太太的好。
碧桃见彭姨娘叹气，知道她在烦什么，忙把鹌鹑似的兰枝带了下去，悄悄提点她两句，顺便去小厨房看一眼五姑娘的药膳。
彭姨娘摸摸女儿因生病越发没肉的小脸，温柔哄女儿。
“欢姐儿怎么不说话，怨姨娘这几日没陪你吗？”
“不是。”
纪锦欢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知道妇人坐月子是大事，之前彭姨娘去守着她己经算是不规矩的，不过是嫡母裴氏向来懒得管妾室的事儿，才没人说嘴。
她不说话不过是怕张嘴露馅儿，她所穿越的这个朝代的官话，和在现代说的普通话不一样，虽然这小一个月她能连蒙带猜的听懂大部分，却是能不张口就不张口，好在原身不过三岁，又刚受了惊吓，别人也只把她的沉默寡言当成了老太太做的孽。
彭姨娘听了纪锦欢蹦的两个字儿又神色哀哀起来，锦欢大致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无非是一半咒骂老太太，一半怨自己没顾好女儿。
有心安慰，又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她只能窝在彭姨娘的肩头，讨巧卖乖。
母女二人静静相拥，彭姨娘的另一个大丫鬟红杏却有些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
“姨娘，太太身边的陈妈妈来了。”
锦欢感觉到彭姨娘搂自己的手一紧，当日让碧桃拿小哥儿去太太那投了诚，彭姨娘就有意不和儿子亲近了，只等着太太派人来接孩子，可到底是自己身上肉，真到了骨肉分离的时候，怎么可能不难过。
“慌什么，你去看着将哥儿的东西收拾出来，随妈妈去吧，别让妈妈久等。”
彭姨娘不想叫彭氏日后因为自己的态度为难儿子，强撑着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姨娘，不是接小哥儿，陈妈妈是来接五姑娘的。”
寒冬腊月，红杏急得头上都出了汗，她的话又像平地惊雷，炸了开来。
“什么？”
彭姨娘惊呼出声，搂女儿的手更紧了，还不待她再问什么，门外陈妈妈己经慢悠悠的开口了。
“好叫姨娘知道，太太深思熟虑，怜惜六哥儿年幼，还是跟着您好些儿，又怕姨娘两个孩子照应不过来，特命奴婢来接五姑娘。”
陈妈妈一向是裴氏身边得用的，话语上尊敬，语气却傲慢，小厨房里碧桃听到彭姨娘的惊呼，唯恐裴姨娘一时转圜不过来，为了女儿与陈妈妈吵嚷起来，失了体面，连忙赶出来接话。
“太太肯教养五姑娘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多谢妈妈亲自来传话，只是女儿家的东西零碎，好歹容我们一时半刻归拢归拢。”
陈妈妈人精似的，自然知道彭姨娘的心思，只是碧桃的话说的熨帖，太太来时又嘱咐了她，最好顺顺当当把五姑娘接到上院，省的老太太又借此生事。
碧桃见陈妈妈不说话，知道她默认了等这一时片刻的功夫，一时又叫红杏，又指挥着小丫鬟烧水上茶。
“天寒地冻，怎好叫妈妈在院子里等，姨娘坐月子，不好见人，还请妈妈给个面子，喝盏热茶，暖暖身子。”
碧桃妥帖的将陈妈妈一行人请到了偏房喝茶，红杏作陪，又使唤几个二等丫头并兰枝去收拾纪锦欢的东西，自己进了彭姨娘的卧房。
彭姨娘被陈妈妈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呆愣差点让人拿住了把柄，可好歹碧桃圆了过去，现下她也反应过来，忙问碧桃。
“正房出了什么变故？”
当日是碧桃替彭姨娘去投的诚，太太听彭姨娘肯将儿子奉上自是开心不己，今日却不知道怎么换成了来接五姑娘，碧桃自觉办错了差事，在院子特地给陈妈妈身边带的小丫鬟塞了银子，悄悄询问过了。
“说是昨日，舅太太来过。”
彭姨娘一听是舅太太的主意，便知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她是太太外八路的表妹，一家子依附着长兴侯府讨生活，太太娘家的事儿自然清楚，裴氏说是出身长兴侯府，其实也不过是庶支中的庶支，只是裴氏运道好，长兴侯原本的独苗苗夭亡了，裴氏的嫡亲哥哥被选中做了嗣子，继承了侯府，裴侯爷也有些本事，颇得圣心，虽然裴氏礼法上不是侯府千金，却实实在在有侯爷撑腰。
裴氏在哥哥被过继时就己经不小了，说起来她其实是小门户长大的，没受过正统的贵女的教导。
可舅太太却不同，她是正经的世家贵女，本来是老长兴侯聘了给自己儿子的，在原未婚夫死后却依旧嫁给了裴氏的哥哥，做了长兴侯夫人，她有眼光也有手段，裴侯爷对她亲近不足，尊重有余，裴氏一向很听这个嫂子的话。
彭姨娘不知道侯夫人与裴氏说了什么，可她也不敢违逆太太，裴氏再不是正经侯府千金，也是压在她头上的大山，她连许姨娘都不敢轻易得罪，又怎么敢和太太叫板。
左不过舅太太也不会教裴氏去刻意为难一个庶女，被太太教养的庶女以后说亲总比姨娘养的庶女更容易些。
想通了的彭姨娘忙着着嘱咐锦欢，什么要听太太的话，去了正房不要提想姨娘，不要和三姑娘西姑娘起冲突。
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也不管才三岁的孩子能记住多少。
杂七杂八的话连着突来的变故砸的纪锦欢晕乎乎的。
她这是，又被万恶的旧社会摆了一道？
还没享受几天母爱的她要换个地方讨生活了？
彭姨娘的嘱咐怎么也说不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碧桃走上前要抱纪锦欢。
“奴婢陪五姑娘去上房吧。”
彭姨娘听话颓然松了手，缩在被子里显得更单薄瘦弱，碧桃把懵圈的纪锦欢抱在怀里，退出卧房。
纪锦欢趴在碧桃肩头，望着裹在大红缂丝被子里的无声垂泪的彭姨娘，做出小孩子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妈妈敢不给彭姨娘面子，却不和小主子呛声，在母女二人的哭声中挤出慈爱的笑容。
“姑娘莫哭，姑娘是去过好日子了。”
好日子？
眼见离彭姨娘的墨香苑越来越远，纪锦欢假装哭累了闭眼啜泣，暗想，在这儿哪有好日子，真希望穿越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