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屈老师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桌面重重敲了两下。
“咚、咚。”
沉闷的声响让所有人的脊背下意识地一挺，瞬间正襟危坐。
“以后早自习再这么吵，周六的数学卷子就多加一张。”
屈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把刚才还燥热的气氛浇了个透心凉。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又在他扫过来的视线下，迅速转为无声的呐喊。
整顿完班风，屈老师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到了教室中间，那个刚才笑得最夸张的人身上。
“陆天扬。”
“到！”
陆天扬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椅子带倒。
屈老师没理会他的滑稽动作，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上次让你别带手机，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陆天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神开始西处游移，就是不敢和讲台对视，“老师，我……我这次藏得特别好，真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透着一股心虚。
“藏得好？”
屈老师的尾音微微上扬，“那你手机为什么会响？”
“我……”陆天扬的表情像是便秘了三天三夜，最后憋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地喊了出来，“我抢红包忘了关声音！”
此言一出，全班同学都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好家伙，真敢说啊。
“抢红包？”
屈老师气笑了，他拿起讲台上的三角尺，虚空点了点陆天扬，“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抢红包的？
你看你旁边，人家班长怎么不玩手机！”
被点名字的潘硕下意识挺挺胸膛。
陆天扬被训得脑袋都快埋进胸口里了，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悲愤与委屈。
“老师！”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
“红包就是班长发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全班几十双眼睛，“唰”地一下，从陆天扬身上，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位堪称楷模的班长脸上。
潘硕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丢人啊丢人啊。
这***死也要拉自己下去是吧。
是不是窥探班长这个位置了，想把自己拉下马。
讲台上的屈老师，举着三角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再张开，还是没发出声音。
最后，他默默地放下了尺子，扶了扶眼镜，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教室里，先是短暂的死寂，随即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闷笑。
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噗——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不住的爆笑声轰然炸响，整个教室的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陆天扬没敢笑，低着头，不敢看老班杀人的目光。
最后一排，李乐看着讲台上那位表情己经彻底石化的屈老师，又看了看旁边恨不得把脸埋进书里的陈星，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就在讲台上的屈老师深吸一口气，准备对这对“卧龙凤雏”进行思想再教育的工夫，门口猛地响起一声“报告”。
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慌乱。
人未到声先至。
紧接着，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冲到教室门口，脚下一绊，“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五体投地。
全班的爆笑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那人反应极快，几乎是摔倒的瞬间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没有半点尴尬。
屈老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他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高二理科一班，全市闻名的重点班，尖子生的摇篮，偏偏出了好几个大神。
陆天扬顶多算个小神，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大神。
“姜安安，”屈老师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你又迟到？
是不是又在网吧通宵了？”
“冤枉啊老班！”
姜安安一脸悲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学生比窦娥还冤！”
“行了，收起你那套。”
屈老师不耐烦地摆摆手，“别跟我说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也别说半路碰到便衣警察查身份证，更别提快到校门口被教导主任叫去帮忙搬东西。
说吧，我看你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
姜安安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他眨了眨眼，既然传统借口都被封死了，那就只能上绝活了。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而沉痛。
“老师，我今天早上，去做手术了。”
此话一出，屈老师脸上那点戏谑都收敛了，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姜安安，这小子身上零件看着都还在。
“怎么？
网费不够，去卖腰子了？”
姜安安被噎得一脑门黑线，梗着脖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做的是身体无用组织切割术！”
屈老师愣住了，“什么术？”
“身体无用组织切割术。”
姜安安重复了一遍，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专业人士的严谨。
教室里，连陆天扬都忘了自己还在罚站，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说人话。”
屈老师的耐心终于告罄。
姜安安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理头发。”
短暂的寂静后，教室里再次炸开了锅，这次的笑声比刚才掀翻屋顶的动静还大，几个同学笑得首接趴在了桌上，肩膀抖得跟筛糠一样。
“你……你给我进来！”
屈老师指着他，手都在抖。
姜安安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到自己的座位上。
屈老师扶着讲台，感觉自己快站不稳了，他喘了两口气，盯着姜安安，“这周你迟到几次了？”
“报告老师，算上今天……西次。”
“那今天星期几？”
“疯狂星期西……老师你要吃KFC吗？”
后排的李乐看着这一幕，彻底笑不活了。
好家伙，感情这哥们天天迟到啊。
他再看看讲台上生无可恋的屈老师，和那两个一个低头忏悔，一个罚站装死的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