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写字楼的茶水间成了社畜们短暂的喘息地。我叫顾衍,泛海集团设计部一个平平无奇的设计师。
“听说了吗?新来的设计总监裴皙,人称‘黑寡妇’,三天之内已经让两个组长卷铺盖走人了。”同事A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何止,我昨天亲眼看见她把一份顶尖广告公司的方案砸回人家脸上,就说了一句‘重做,或者滚’。”同事B补充道,语气里满是敬畏。
我端着咖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裴总监,我也领教过。昨天下午,我那份自认为完美的方案,在她手里停留了不到三十秒。
“结构混乱,配色大胆得像个笑话。你管这叫设计?”她清冷的声音隔着办公桌传来,眼神比手术刀还锋利,“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早上我看不到新东西,你跟它一起消失。”
说实话,那一刻我挺想消失的。
回到工位,我通宵改稿,眼熬得通红,总算在今早把新方案放到了她的桌上。她还没来,桌上纤尘不染,只有一个极简的黑色水杯,像她的人一样,没半点多余的温度。
我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是个老小区,图个清静。我的邻居,住我对门,是个谜一样的女人。我搬来三个月,只见过她三次背影,两次是她抱着一只肥得流油的橘猫,一次是她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每次都像一阵风。
唯一能证明她存在的,是她家门口那块“内有恶猫,请勿投喂”的可爱风门牌,以及偶尔从门缝里飘出的……螺蛳粉味儿。
一个踩着高跟鞋、身形窈窕的精致背影,配上这极具穿透力的味道,实在充满了矛盾的喜感。
今晚,我拖着被掏空的身子回到家,刚出电梯,就看到对面的门开着一条缝。那只传说中的橘猫正把脑袋卡在门缝里,一脸“朕被卡住了,速来救驾”的蠢样。
我走过去,蹲下身,刚想伸指头逗它一下,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
我抬头,瞬间石化。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件宽大的卡通T恤,头发用一个鲨鱼夹随意地挽着,素面朝天,脸上还贴着一张快要掉下来的面膜。她一手举着手机,正在跟谁语音,语气暴躁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妈!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想相亲!那个什么张总,让他去跟他的地中海过一辈子吧!我事业为重,嫁人?那不是我的人生规划!”
她吼完, शायद是看到了我,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三秒。
我看到了她T恤上那只贱兮兮的兔子,她看到了我脸上没来得及收起的错愕。
最致命的是,我认出了她。尽管卸下了所有职场精英的伪装,但那双眼睛,那份即便穿着卡通T恤也掩盖不住的清冷气质,化成灰我也认得。
是我们的“黑寡妇”,裴皙,裴总监。
她显然也认出了我。那张贴着面膜的脸,表情瞬间从暴躁切换到震惊,再从震惊转为惊悚,最后定格在一种想杀人灭口的冰冷上。
“你……”她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
“裴……裴总监?”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要在今晚画上句号了。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维持着什么。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愣在原地,怀里是那只趁乱钻出来、正拼命蹭我的肥橘。
所以,那个在公司里杀伐果断、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冰山女总监,就是我那个只闻其味不见其人、生活看起来一地鸡毛的神秘邻居?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橘猫,它冲我“喵”了一声,仿佛在说:兄弟,你知道得太多了。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