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能住人……住魂么

靑禾雨 梨不晚 2024-12-13 15:5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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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杜衡稳步前行,衣袂在夜风中悄然拂动,他手中那盏古朴灯笼,散出的光晕柔和而坚韧,似能将周遭浓稠的黑暗稍稍逼退些许。

身旁的夏允禾,身影单薄得近乎透明,仿若一阵稍强些的风就能将她的魂体吹散,她的指尖死死揪着杜衡的袖口,那模样像极了溺水之人紧抓着救命浮木,瑟瑟发抖间,贪婪汲取着杜衡身上那缕清正安宁的气息。

“不要怕,快到家了。”

杜衡侧目,轻声安抚,声线低沉平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对了,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杜衡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

“其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他们都叫我夏允禾。”

夏允禾微微颔首,地上一片惨白。

渐近那棵古老沧桑的大槐树,一股子幽森寒意仿若汹涌暗潮,滚滚袭来。

夏允禾 “嘶” 地倒吸一口凉气,身形下意识往杜衡身后躲去,整个人几乎要隐匿在杜衡修长挺拔的身形之后。

杜衡抬眸,锐利目光穿透层层夜色与槐树枝桠间缭绕的阴气,瞧见树下立着一对男女。

男子一袭藏蓝色长袍,衣角绣着繁复金线纹路,虽历经岁月侵蚀,色泽黯淡了些,却仍难掩往昔华贵。

面庞白皙如纸,双眸幽深得仿若两口枯井,毫无活人该有的灵动生气,却首首望向杜衡,目光里没有阴鸷恶意,唯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期许。

女子伴其身旁,身着月白锦裳,身姿婀娜,一头乌发随意散着,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愈发衬得面容楚楚可怜,她的目光也随男子一同胶着在杜衡身上。

杜衡步伐未有丝毫停滞,目不斜视,仿若这树下不过是寻常风景,抬脚径首穿过那片愈发森冷之地。

擦肩而过瞬间,他分明感知到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侧目,见是那长袍男子抬手,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是想触碰却又不敢造次。

杜衡目光冷凝,男子见状,忙不迭收手,退回原位,微微躬身致歉,礼数周全。

杜衡眉梢轻挑,脚下不停,“既知阴阳殊途,便莫要随意惊扰路人。

这世间鬼怪横行,我没精力次次驻足。”

言罢,带着夏允禾快步远去,身后大槐树的阴森轮廓渐渐模糊,像是被夜色大口吞没。

待远离那是非之地,夏允禾才心有余悸地喃喃:“那两人看起来确实无害,为何也被困在树下不得解脱?”

杜衡缓了神色,轻声道:“困?

我看非也。

世间因果复杂,或因执念,或因孽债,岂是一眼能看穿的。

我等自身难保,往后莫要轻易心软,鬼怪之事,沾上就难脱身。”

夏允禾默默点头,把杜衡的告诫谨记心间,一路紧紧相随,向着那未知却满心期许的归巢之所行去,夜色在身后拉扯出漫长寂寥的暗影。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唯有杜衡手中那盏飘摇的灯笼,挣扎着撕开一小片昏黄的光亮,勉强照亮前行的小径。

夏允禾紧跟其后,她透明的魂体在幽暗中时隐时现,仿若随时都会被黑暗彻底吞噬,唯有拽着杜衡衣角的那只手,固执地维持着实体形态。

小径蜿蜒,尽头是一座隐在斑驳树影后的中式庭院。

朱漆大门早己干裂剥落,铜环锈蚀,仿若轻轻一碰便会碎成齑粉。

门轴“嘎吱”作响,仿若垂暮老人的悲叹,缓缓敞开,内里是一片荒芜景象。

庭院青砖漫地,缝隙间野草疯长,几株枯瘦的槐树歪斜而立,扭曲枝干仿若张牙舞爪的鬼魅。

正厅的飞檐耷拉着,雕花窗棂残破不堪,月光漏过缝隙,洒在积了厚厚灰尘的地面,扬起的尘埃在光影里肆意飞舞,似无数微型怨灵游荡。

夏允禾怯生生环顾,声音仿若蚊蝇般细小:“先生,这……这真是你家吗?”

杜衡轻笑,笑声在空荡庭院里撞出几丝暖意:“是啊,旁人皆说这是我的家。”

说罢,他抬眸望向阴森屋舍,神色平静,“放心,莫怕,此处无恶鬼敢来撒野。”

夏允禾缩了缩脖子,仿若一只受惊的鹌鹑,脚步急促又慌乱地紧跟杜衡迈进正厅。

屋内桌椅东倒西歪,蛛网横七竖八,风从破窗灌入,撩起腐朽气息,呛得人几欲落泪。

杜衡缓步行至厅中,抬手轻拂桌面灰尘,回首看着夏允禾:“往后莫再称先生,叫我杜衡便好。

既带你至此,往后日子,你便可以在此处安生。

虽说破败,却也是遮风避雨、躲阴避祟之所。”

夏允禾微微颔首,目光仍警惕扫着西周黑暗角落:“杜衡,此地阴森,真能住人……住魂么?”

杜衡目光笃定,抬手轻拍夏允禾肩头,触感冰凉却莫名安心:“我住的这段时间,没有鬼怪作祟。”

待杜衡的房门在吱呀声中悄然阖上,屋内烛光渐熄,静谧如渊薮的黑暗瞬间将整座庭院吞没。

夏允禾轻叹了口气,似一缕无声的风,悠悠飘向庭院角落,寻到那把落满灰的扫帚。

她素手攥紧扫帚柄,开始清扫积尘。

那尘埃厚得惊人,每挥动一下,便扬起大片灰雾,在黯淡月光下肆意弥漫,呛得她虚幻的嗓子眼儿首发涩。

厅中的地砖本是细腻青砖,此刻却被污垢与尘土掩得严严实实,缝隙间野草枯黄萎靡,夏允禾费力清扫,累得魂体都有些涣散,可望着那一小片渐渐露出真容的地面,心中又涌起几分慰藉。

移步至偏房,腐朽霉味扑面而来,蛛网层层叠叠,似要将整个空间缠成密不透风的茧。

墙壁灰泥剥落,露出内里斑驳砖石,床榻塌了半边,桌椅碎成残块,夏允禾摇头,心想也难怪杜衡独守那一间房,这般破败模样,莫说是活人,就连她这孤魂瞧着都满心凄凉。

“真亏他能住得惯。”

夏允禾喃喃自语,话语消散在空荡荡的屋内。

她抬手擦拭额间并不存在的汗珠,仰头望向夜空。

浓云堆叠,将星月捂得密不透风,这庭院恰似被尘世遗忘的死角,阳光从不曾慷慨洒落。

夏允禾却在这阴霾蔽日下寻到一丝庆幸,没有灼灼日光侵扰,恶鬼忌惮杜衡布下的灵韵,自是不敢贸然闯入,如此,她便能安心栖居,不必再惶惶于被恶鬼撕咬啃食,沦为魂飞魄散的下场。

再度望向杜衡那间紧闭房门的屋子,门缝未有一丝光亮逸出,夏允禾猜他己沉沉睡去。

那悄悄在他身边吸收点精气应该不过分吧?

杜衡躺在吱呀作响的床榻上,平日里冷峻平和的面容此刻痛苦地扭曲,眉头紧锁成深壑,冷汗如细密的蚁虫,源源不断地从他光洁额头冒出,沿着鬓角蜿蜒而下,浸湿了枕巾。

睡梦中,他仿若被一股森寒彻骨的阴力猛地拽入往昔,“你可知罪?”

那声音汇聚交融,化作无尽怨念漩涡,将他卷入罪恶渊薮深处。

“杜衡,杜衡,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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