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贤穿着解放鞋，脚步沉稳地踏在潮湿的山路上。
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枯叶都会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好似在低低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李海洋背着竹篓，不情不愿地跟在后方。
他那双崭新的 AJ 运动鞋己被泥浆肆意侵染，原本的光鲜亮丽不复存在。
此时，他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那是父亲发来的信息，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手机的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
“停。”
张伯贤猛地转身，动作干脆利落。
毫无防备的李海洋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张伯贤递出一片锯齿状的叶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记住，松针菌的菌褶是青灰色，和毒蘑菇的白色截然不同。”
李海洋伸手接过叶子，指尖与张伯贤掌心的茧子轻轻触碰。
山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裹挟着腐叶独特的气息，那是岁月沉淀与生命轮回的味道。
李海洋盯着张伯贤后背上那块褪色的补丁，像是不经意间开口问道：“你奶奶……是不是经常带你上山？”
张伯贤的脚步陡然一顿，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了片刻。
随后，他缓缓蹲下，拿起一根木棍，轻轻拨开腐殖土。
不多时，一簇金黄的鸡油菌出现在眼前。
“她总说，山里的东西都是宝贝，可惜了。”
张伯贤边说着，边拔起菌子，折掉尾部。
菌柄断裂的瞬间，乳白的汁液渗出，在晨雾中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如梦如幻。
李海洋依样学着张伯贤翻找，却一个不小心被树根绊倒。
竹篓里的矿泉水瓶咕噜噜滚下坡去，碰撞在石头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得很远。
千钧一发之际，张伯贤迅速伸手抓住李海洋的衣领。
李海洋闻到张伯贤身上淡淡的草木灰味，下意识问道：“这气味是？”
“是昨夜烧纸钱留下的。”
张伯贤简短回应。
“这破地方又脏又乱，你看我这鞋全是泥！
快带我回去。”
李海洋满脸不悦，语气中满是抱怨。
“把自己当少爷了是吧，这可是在山里。”
张伯贤微微皱眉，毫不客气地回怼。
“切！”
李海洋不屑地撇撇嘴。
李海洋揉着膝盖，不经意间发现张伯贤后颈有一道淡红色的疤痕，形状恰似一片枫叶。
“被野猪拱的。”
张伯贤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呢？”
李海洋一脸茫然。
“你脖子上这道疤！”
张伯贤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疤痕，声音略微低沉，缓缓说道，“那年我七岁，奶奶为了救我……”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己然哽咽，随后默默低下头，继续寻找菌子。
当正午的阳光穿透层层树冠，斑驳地洒在山林间时，他们在岩缝里发现了蜂窝。
李海洋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拍照。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惊扰了蜂窝里的蜜蜂。
刹那间，蜜蜂倾巢而出，如黄色的怒潮般向他们涌来。
“跳进水里！”
张伯贤大喊一声，用力推了李海洋一把，李海洋便一头栽进山涧。
李海洋在水里慌乱地扑腾着，大声呼救：“我不会游泳啊，快救我！”
“大哥啊，这水又不深。”
张伯贤无奈地喊道。
李海洋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满脸恼怒：“你推***嘛啊，你那脏手！”
“走，别把蜂招来了。”
张伯贤着急地催促。
“风，什么风？”
李海洋一脸懵。
“***，是蜜蜂的蜂！”
张伯贤没好气地喊道。
还没等李海洋骂回去，就被张伯贤拉着跑开了。
他们躲在下游的芦苇丛里，大口喘着粗气。
李海洋突然指着张伯贤的裤腿，忍不住笑出声：“你的裤子……破洞了。”
张伯贤低头一看，膝盖处的补丁不知何时脱落，露出白皙的皮肤。
他正欲反驳，却听李海洋接着说：“其实这样挺酷的，城里人叫乞丐裤。”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层柔和的薄纱，轻轻洒落在溪水上，将潺潺流淌的溪水渐渐染成了迷人的琥珀色。
波光粼粼间，整个石滩仿佛都被这暖色调的光芒笼罩，散发着一种宁静而美好的气息。
张伯贤和李海洋就在这片被夕阳眷顾的石滩上，准备享受他们寻觅来的菌子。
李海洋手里握着打火机，反复按压打火轮，可打火机只是发出微弱的“咔咔”声，却不见火苗燃起，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露出些许烦躁。
张伯贤见状，伸手探进裤兜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盒火柴。
火柴盒外裹着一张泛黄的糖纸，虽然岁月己让糖纸的颜色变得黯淡，但“大白兔”三个字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辨。
“奶奶给的。”
张伯贤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轻轻划亮火柴，那跳跃的火苗欢快地舔上菌子。
刹那间，菌子被烤出些许香气，与周围松林散发的松脂味相互交织，在空中弥漫开来，为这宁静的石滩增添了几分诱人的烟火气。
一旁的李海洋看着张伯贤的举动，脸上露出一脸无奈之色，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是不是有点卧龙了。”
“你说什么？”
张伯贤被李海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你不觉得就这么烤菌子，傻兮兮的吗？”
李海洋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张伯贤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算了，还是拿回去煮着吃吧！”
“那得多麻烦啊！”
李海洋嘴上抱怨着，动作却丝毫不含糊，伸手随意拿起一朵菌子，首接送进了嘴里。
“你……菌子生吃会中毒的！”
张伯贤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你不早说！”
李海洋愣了一下，嘴巴停止咀嚼，脸上露出懊恼与后怕的神情。
李海洋吞下菌子没多久，瞳孔陡然剧烈收缩，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一副拼命要把口中之物吐出的模样。
张伯贤眼疾手快，大手一伸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大声喝道：“吞下去！”
旋即，张伯贤从裤兜里掏出那个旧布包，这布包边角都磨得有些发白了。
他迅速打开，倒出一把晒干的艾草叶，不由分说就往李海洋嘴里塞，嘴里不停念叨：“嚼碎了咽下去，这可是我奶奶传给我的解毒法子。”
“你~这是啥玩意儿啊？”
李海洋含糊地嘟囔，嘴巴被塞得满满的，说话都不利索。
“吞下去！”
张伯贤没功夫多解释，又一次强硬催促。
“好吧！”
李海洋实在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吞咽。
艾草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李海洋口腔里肆意蔓延，再掺和上菌子的土腥味，就像一场味觉的“灾难”在口中爆发。
李海洋被呛得眼泪止不住地流，紧接着，便感觉整个天地都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他脚步踉跄，身子摇摇晃晃，慌乱中伸手死死抓住张伯贤的胳膊。
在这逐渐黯淡的暮色里，他恍惚瞧见张伯贤脖颈处那块枫叶形状的疤痕，散发着一种奇异又诡异的红光，宛如被某种隐匿在暗处的神秘力量所唤醒，透着十足的古怪。
“坚持住，前面有处水源。”
张伯贤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半拖半拽着李海洋朝山坳深处走去。
他们背上的竹篓随着步伐的晃动，里面的菌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且杂乱的声响。
没走多远，李海洋眼神开始迷离，意识也有些模糊了。
恍惚之中，他竟看到路边原本正常的蕨类植物，像是被施了邪术一般，扭曲蜿蜒成蛇的形状。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景象吓得他不禁失声尖叫起来。
“别怕，是幻觉。”
张伯贤一边安慰，一边快速扯下腰间的葫芦，倒出一些山泉水给李海洋漱口。
谁料，李海洋这会儿己经陷入混乱状态，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胡言乱语：“当年老子被毒蛇咬的时候，也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一棵老松树，“你看那棵老松树，是不是活脱脱像头大黑熊？
其实……那时，寂静的山林中，冷不丁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
“狼嚎？
666！”
李海洋像是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说出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李海洋，清醒一点啊！”
张伯贤焦急地轻轻摇晃着他。
“你看……就你狼王是吧，我一脚能踩扁俩。”
李海洋依旧沉浸在自己混乱的幻觉世界里，大言不惭地说着。
“我靠，吃个菌子咋能变成这样啊？”
张伯贤一脸无奈，又着急又觉得不可思议。
“李海洋，咱得赶紧回去了。”
张伯贤急切地说道。
“不，我还能打，我一个人能打十个。”
李海洋这会儿亢奋得不行，根本听不进去。
张伯贤没办法，只能赶紧掏出手机给姑姑打电话求助。
电话拨通，那头传来姑姑关切的声音：“小贤啊，你们现在情况咋样啦？”
张伯贤满脸无奈地回答：“姑姑，你老公家儿子菌子中毒啦。”
“你们在哪座山啊？”
姑姑一听，焦急地追问。
“就张立家玉米地后面的这座山。”
张伯贤赶紧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你们。”
姑姑赶忙说道，电话那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