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萦绕周身的草木神元像是被抽走大半,脚步落地时竟有些虚浮,指尖那抹熟悉的莹绿光芒也黯淡了许多——这便是凡界的“封印之力”,将被贬神祇的神元压制到仅够自保的程度,让她从能呼风唤雨的草木上神,瞬间沦为需靠步行丈量土地的凡境行者。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南境神域连绵的青竹林,而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枯黄色。
脚下的土地干裂得能塞进手指,每走一步都扬起细碎的尘土,呛得人喉咙发紧。
远处的村落轮廓隐约可见,土黄色的房屋低矮破败,连村口那棵本该枝繁叶茂的老槐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枯手,透着绝望的气息。
“这就是青禾村?”
苏晚握紧了藏在衣襟里的草木本源珠,珠子传来的温润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她循着记忆中主神的指引,朝着村落走去,越靠近村子,空气中的干燥与腐朽气就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
走到村口,她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墙角,手里攥着干枯的草根,正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塞。
看到苏晚走近,孩子们像是受惊的小鹿,连忙往后缩,怯生生的眼神里满是警惕。
苏晚放缓脚步,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在神界常吃的灵糕——那是她临行前偷偷带的,本想当作路上的干粮,此刻却不忍见孩子们挨饿。
“别怕,我不是坏人。”
她将灵糕掰成小块,递到孩子们面前,声音放得极轻,“这个给你们吃,很甜的。”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鼓起勇气,伸手接过一块灵糕,塞进嘴里嚼了嚼,眼睛瞬间亮了:“娘,是甜的!”
不远处的土房里,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探出头,看到苏晚时眼中闪过疑惑,随即又被疲惫取代。
她扶着门框走出来,咳嗽着问道:“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
“我叫苏晚,是来帮你们的。”
苏晚走到妇人面前,注意到她眼底的黑气——那是魔气侵入体内的征兆,“大嫂,村里是不是很多人都病倒了?”
妇人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三个月没下雨了,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井里的水也快干了。
一开始只是老人和孩子咳嗽,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病倒,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村里的郎中来看过,说是‘邪病’,治不好。”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跟着妇人走进村里,沿途看到的景象比想象中更糟:土房的门窗大多紧闭,偶尔有村民走出,也都是面色憔悴、步履蹒跚;村中央的晒谷场上,堆满了枯死的禾苗,几个老人坐在禾苗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一口干涸的井边,还留着村民们争抢最后一点井水时留下的划痕,井壁上甚至能看到干涸的血渍。
“村长在那边。”
妇人指着村东头一座稍大些的土房,“他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这些日子一首在想办法,可也没什么用。”
苏晚谢过夫人,朝着村长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都说了,去永安镇找‘黑风商铺’买丹药!
那些丹药能让人有力气,还能治‘邪病’!”
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
“不行!”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反驳,“那商铺的丹药来历不明,前几天隔壁村的王二,吃了丹药后变得疯疯癫癫,最后口吐黑血死了!
我们不能拿村民的性命冒险!”
苏晚推门进去,只见屋里坐着几个村民,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粗布长衫的老人正皱着眉,显然是村长;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满脸急躁地拍着桌子,应该是提议买丹药的人。
看到苏晚进来,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村长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她:“姑娘,你是?”
“我叫苏晚,能治好村里的‘邪病’,还能让地里长出庄稼。”
苏晚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她知道,村里的时间不多了,每多耽搁一刻,就可能多一个村民被魔气吞噬。
“你能治好邪病?”
中年男人立刻站起来,眼中满是质疑,“连郎中都治不好,你一个外地来的姑娘,凭什么说能治好?”
“凭这个。”
苏晚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缕微弱的莹绿色光芒——那是她用仅存的神元催动的草木之力,“这是草木灵气,能净化你们体内的‘邪气’,也就是魔气。
至于庄稼,只要找到水源,再用灵气滋养土地,就能种出能抵抗魔气的灵禾。”
屋里的村民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仙法”。
村长走到苏晚面前,仔细看着她掌心的绿光,又看了看她眼中的坚定,犹豫着问道:“姑娘,你真的有把握?
我们村里己经……经不起折腾了。”
“我有把握。”
苏晚点头,“但我需要大家帮忙。
首先,我要找到村里的水源,哪怕是地下的暗河也行;其次,需要一些新鲜的禾苗种子,越耐旱越好;最后,把病倒的村民集中到一个地方,我会逐一为他们净化魔气。”
村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好!
我们信你!
老张,你带几个人跟苏姑娘去找水源;老李,你去村里看看,谁家还有留存的禾苗种子;剩下的人,把病倒的村民都搬到晒谷场的棚子里,那里宽敞,方便苏姑娘治疗。”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子,竟有了一丝活气。
苏晚跟着老张等人来到村西头的小河边——这条河曾是青禾村的生命线,如今却早己干涸,河底的泥土干裂成一块块,像巨大的龟甲。
“以前这条河的水可足了,村里的庄稼全靠它灌溉。”
老张叹了口气,“可三个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河水突然就干了,河底都裂了缝。”
苏晚蹲下身,将掌心贴在河底的泥土上,同时悄悄催动草木本源珠。
珠子的温润之力顺着掌心渗入泥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地下三尺处,有一丝微弱的水汽在流动——那是地下暗河的水源!
“有水源!”
苏晚惊喜地站起身,“就在地下三尺,只是被土层封住了。
我能用灵气打通土层,引出水来,但需要大家帮忙准备木桶和陶罐,等水出来后,先分给病倒的村民饮用。”
老张等人又惊又喜,立刻跑回村里召集村民,很快就有几十个人扛着木桶、提着陶罐赶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将草木本源珠握在手中,口中默念催生咒文。
莹绿色的光芒从珠子中扩散开来,顺着她的掌心注入泥土,河底的干裂土层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一股淡淡的生机之力,顺着裂纹蔓延开来。
“大家往后退一点,小心被水溅到。”
苏晚提醒道。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轻响,河底的土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清澈的水流从缝隙中涌出,虽然水流不大,却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湿润了周围的泥土。
“出水了!
真的出水了!”
村民们欢呼起来,纷纷拿着木桶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接水。
苏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她第一次在凡界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人,这种感觉,比在神界培育出最珍贵的灵草还要满足。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黑气,从村子的方向蔓延过来。
她回头一看,只见晒谷场的方向,有一缕黑色的雾气正从棚子里飘出,那是……魔气!
而且比土壤里的魔气更浓郁!
“不好!”
苏晚心中一紧,立刻朝着晒谷场跑去。
她刚跑到晒谷场,就看到一个病倒的老人正躺在棚子里,脸色发黑,呼吸微弱,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气,而他身边的几个村民,也开始出现咳嗽、头晕的症状。
“大家快退后!”
苏晚大喊着冲过去,将草木本源珠贴在老人的胸口。
莹绿色的光芒从珠子中涌出,包裹住老人的身体,与黑气激烈地碰撞着。
黑气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烈火灼烧般,逐渐消散,老人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苏晚松了一口气,刚想站起来,却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连续催动神元,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疲惫,眼前甚至开始出现模糊的黑影。
她扶着棚子的柱子,勉强站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是谁?
为何要破坏我们的‘好事’?”
苏晚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魔气——是影魔!
“是你在村里散布魔气,让村民们病倒?”
苏晚握紧草木本源珠,莹绿色的光芒再次亮起,“你是魔族的人,目的是什么?”
黑袍男人冷笑一声,声音沙哑:“一个被贬的小神,也敢管我们魔族的事?
青禾村的灵脉,是我们主人选定的‘气运枢纽’,这些村民,不过是我们用来滋养魔气的‘养料’罢了。
你若识相,就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抬手一挥,一股黑色的魔气朝着苏晚袭来。
苏晚立刻催动草木之力,在身前凝聚起一道绿色的屏障。
魔气撞上屏障,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屏障剧烈摇晃,苏晚被震得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的神元被封印,根本不是影魔的对手!
影魔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再次抬手,准备释放更强的魔气。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光芒突然从天空中射下,精准地击中了影魔的手腕。
影魔惨叫一声,魔气瞬间消散,他惊恐地抬头,看向天空,眼中满是忌惮。
苏晚也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银色的身影从云层中落下,周身环绕着璀璨的星轨之力,像是将整片星空都披在了身上。
男人落在地上,墨发束起,面容清冷,一双眼眸如寒星般锐利,正紧盯着影魔,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剑身上流转着星轨的纹路——那是东境的星辰主神,凌玄!
凌玄怎么会在这里?
苏晚心中满是疑惑,却也松了一口气——有凌玄在,影魔绝不是对手。
影魔看着凌玄,脸色变得惨白:“星辰主神?
你怎么会来凡界?”
凌玄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星辰剑,银色的星轨之力在剑身上凝聚,散发出逼人的寒气:“魔族之人,擅闯凡界,残害生灵,今日,我便替三界规则,斩了你!”
影魔知道自己不是凌玄的对手,转身就想逃跑。
凌玄冷哼一声,指尖划过剑身,一道银色的星轨之力射出,精准地击中了影魔的后背。
影魔惨叫一声,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枚黑色的令牌,落在地上,令牌上刻着一个“影”字。
凌玄走上前,捡起令牌,眉头紧锁:“影魔的令牌……看来魔族在凡界的布局,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转身看向苏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眼前的女子,身上带着神界的草木神元,却被凡界的封印之力压制,显然是被贬的神祇。
“你是南境的神祇?
为何会在青禾村?”
苏晚扶着柱子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凌玄,轻声说道:“我叫苏晚,是南境的草木上神,因私用神元为凡界降雨,被贬至青禾村,需培育抗魔灵禾赎罪。
多谢主神出手相救。”
凌玄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将目光投向晒谷场的村民:“村里的魔气,我己暂时驱散,但根源未除。
你培育灵禾时,需多加小心,若遇魔族,可持此令牌,前往永安镇的星轨分塔找我。”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银色的令牌,递给苏晚,令牌上刻着星辰图腾,与他之前从神王那里得到的星轨令相似,却小了一圈。
苏晚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一股熟悉的神元气息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多谢主神。”
凌玄没有再多说,转身朝着永安镇的方向走去。
银色的星轨之力在他周身环绕,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银线,划破了凡界的天空。
苏晚看着凌玄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和草木本源珠。
她知道,这只是凡界危机的开始,魔族的布局、紊乱的星轨、待培育的灵禾……还有与这位清冷的星辰主神的相遇,都预示着,她在凡界的赎罪之路,绝不会一帆风顺。
而此时,青禾村的村民们围了上来,看着苏晚,眼中满是感激与敬畏。
村长走到她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苏姑娘,多谢你,也多谢那位仙长。
若不是你们,我们青禾村恐怕真的要完了。”
苏晚摇摇头,看着眼前的村民,心中再次坚定起来:“村长,不用谢。
培育灵禾,守护青禾村的生灵,是我的使命。
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努力,让地里长出庄稼,让村里的人都好起来。”
村民们纷纷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晒谷场上,清澈的河水被分给病倒的村民,莹绿色的草木灵气在空气中弥漫,干枯的土地上,开始出现一丝微弱的生机——青禾村的新生,从此刻开始,而苏晚与凌玄的凡界羁绊,也在这场初遇中,悄然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