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前湿透的少年弹错一个八度,我隔着油渍斑斑的地板听出瑕疵。
他忽然抓住我被漂白水泡皱的手按在琴键上:“你听得懂?”
中央C的震动顺着指尖爬进血液时,他校服口袋里的玫瑰花瓣飘落在我的旧发卡上。
“教我,”少年声音沙哑,“辨认油盐酱醋之外的音符。”
暴雨从黄昏便开始肆虐,此时已是深夜,愈发凶狠。
豆大的雨滴猛烈砸在音乐厅高耸的彩色玻璃穹顶上,发出连绵沉闷的轰鸣,像是无数沉闷的拳头擂在紧绷的鼓面。
晦暗天光被雨水揉碎,透过那些镶嵌着圣徒与天使的彩色玻璃,在空旷寂静的音乐厅内部投下变幻不定、湿漉漉的光斑。
蓝、红、绿、紫……扭曲摇曳,流淌在冰冷坚硬的黑白棋盘格大理石地面上,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微尘,也照亮了林见夏跪伏的身影。
寒意无声无息地钻透厚实的墙体,缠绕上***的脚踝与脖颈。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的气息:久未翻晒的旧绒布座椅散发出微弱的霉味,地板蜡在湿冷中凝固的化学气息,以及角落里她带来的那桶浓烈到刺鼻的劣质消毒水味道。
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微微的刺痛。
林见夏咬紧牙关,将全身力气都压向那块吸饱了污水的厚重抹布。
她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冰冷的地板上,制服裙粗糙的布料紧紧贴在膝盖上,带来一层黏腻的寒意。
她正对付着一片顽固的油污——不知是哪位乐手或听众留下的印记,一大滩油腻的棕黄色顽固地嵌在米黄色大理石地砖的细微纹理里。
消毒水呛人的气味一次次冲击着她的鼻腔,冷水则无情地啃噬着她指关节上冻裂的旧伤,伤口边缘的皮肤被泡得发白发皱,隐隐作痛。
她的手指因冰冷和用力而僵硬麻木,每一次擦拭都沉重得像是在拖拽一块巨石。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忍受着膝盖传来的尖锐刺痛,准备再次发起冲锋时,沉寂被骤然打破了。
一串音符,突兀地,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撕开了雨声的帷幕,从舞台的方向倾泻而下。
是琴声。
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作品9之2。
林见夏擦拭的动作猛地定格。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