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那张几乎被捏变形的“未通过”面试通知,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挤出了闷热嘈杂的人才市场。
毕业一年,学前教育专业的她,投出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面试,不是嫌她没经验,就是岗位实质是销售课程。
刚才那位面试官挑剔的眼神和那句“苏小姐,你的专业背景和我们需求的‘狼性’销售理念似乎不太匹配”,像一根针,扎破了她最后一点强撑的勇气。
天空阴沉得厉害,闷雷在云层深处翻滚,预示着一场暴雨将至。
街边行人步履匆匆,没人留意这个满脸失落的年轻女孩。
为了躲雨,也为了暂时逃离令人窒息的现实,苏云枝一头扎进了路边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博物馆——“古代民俗与医学展”的横幅在风中扑啦啦地响着,门口检票的工作人员打着哈欠,显得百无聊赖。
馆内光线昏暗,参观者寥寥。
展柜里陈列着些锈迹斑斑的青铜器、颜色暗沉的陶罐、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古怪药材标本。
苏云枝心不在焉地走着,现代社会的焦虑和古代遗存的沉寂交织在一起,让她愈发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角落一个独立展柜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里面没有华丽的陪衬,只静静躺着一枚细长的青铜器物。
标签上写着:“九针渡厄,年代不详,疑似古代刺灸具,纹饰独特。”
那枚“九针”不过一指长,造型古朴,甚至有些简陋,但通体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它的纹路不像雕刻上去的,反而像是自然生长流动的轨迹,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泛着一种极淡的、幽冷的蓝绿色光泽。
苏云枝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攫住了,不由自主地靠近展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描摹那奇异纹路的走向。
“轰隆——!”
恰在此时,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空,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同时炸响!
博物馆的灯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提供着瞬间的惨亮。
停电的惊呼声中,苏云枝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来自面前的展柜。
她惊愕地低头,借着又一次闪电的光,看到展柜的玻璃竟凭空出现了数道裂痕!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枚“九针渡厄”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蓝绿色光芒,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中传来!
苏云枝只觉得手腕一紧,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猛地向前拽去!
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瞬间淹没了她。
耳边是呼啸的、不属于人世的风声,还有隐隐约约、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剧烈的撞击感将她从混沌中砸醒。
冰冷、粘稠、带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苦涩药味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她,呛入了她的口鼻。
她疯狂地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感受到周围光线极其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浓烈的草药味、某种腥气、还有淡淡的……***感?
她还没弄明白自己是在哪里落的水,就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几乎能将她冻结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她身上。
苏云枝艰难地抹开眼睛上的药汁,惊恐地循着视线望去。
借着一旁石台上几盏跳跃着幽绿或昏黄火焰的油灯(那火焰的颜色极不寻常),她看清了周遭。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又被人工开凿出许多壁龛和平台,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晒干的草药、甚至还有一些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动物或……难以名状的器官标本。
石窟中央,就是她此刻所在的这个巨大的池子,里面是墨绿色、粘稠滚烫的药汤。
而就在她对面,不到一臂远的距离,一个男人正半身浸在药汤中。
他墨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精壮的胸膛上,水珠沿着线条分明的肌肉滑落。
他的面容极其俊美,却冷冽得如同寒玉雕成,一双深邃的眼眸在幽暗光线下,瞳孔似乎比常人更竖长一些,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她狼狈不堪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滔天的怒火。
他原本似乎正处于某种关键状态,池水周围漂浮着几味极其珍稀、正在融化的药材,此刻却被苏云枝的“空降”砸得一片狼藉,药性显然己被破坏殆尽。
“你、是、什、么、东、西?”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缓缓从药汤中站起身,水波荡漾,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身,以及腰间随意裹着的一件深色布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池中瑟瑟发抖的不速之客,眼神阴鸷得可怕。
苏云枝的大脑一片空白。
穿越?
这超现实的场景让她根本无法理解。
她只是本能地感到恐惧,极致的恐惧。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比外面电闪雷鸣的暴雨夜还要可怕千百倍。
“我……我……”她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猛地伸出手,快如闪电般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五指冰冷如铁钳,缓缓收紧。
“谁派你来的?
毁我药浴,坏我修行……找死!”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戾气。
窒息感瞬间传来,肺部空气被迅速抽离,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苏云枝徒劳地挣扎着,双手拼命想去掰开那只铁手,却撼动不了分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想起面试失败,想起父母的担忧,想起自己还那么年轻,甚至还没真正开始生活……她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抬起因为呛水而泪眼朦胧的脸,对上那双毫无人性的冰冷眼眸,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赔给你……好不好?”
这话语,这语气,不像是一个刺客或探子会说出的。
更像是一个……闯了祸的孩子,在恐惧之下最首接、最笨拙的反应。
尤其是那句“我赔给你”,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无比荒谬又诡异。
男人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道未减,但那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审视的目光更加锐利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的灵魂。
他似乎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极其异常、与他认知中任何闯入者都不同的东西——一种过于纯粹的惊慌,一种毫无威胁性的愚蠢,还有……一种让他体内因修炼而躁动不安的力量,莫名缓和了一丝的奇异平静感?
石窟内只剩下药汤咕嘟的冒泡声和苏云枝艰难的喘息声。
幽绿的灯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嶙峋的石壁上,扭曲晃动。
皇浦夜盯着眼前这张湿漉漉、吓得惨白却意外清秀的小脸,眼底的杀意与一种极度困惑的情绪交织翻滚。
他掐着她脖子的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些许力道,却没有完全放开。
冰冷的指尖甚至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她颈侧剧烈跳动的脉搏。
然后,他俯下身,那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逼近她,几乎鼻尖相触,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药草的清苦和一丝凛冽的寒意。
“赔?”
他薄唇勾起一抹极其残忍而玩味的弧度,声音低沉如恶魔低语,“你知道你毁的是什么吗?
用你的命……也赔不起。”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实质般刮过她的皮肤,“你倒是……有点意思。”
苏云枝的心脏狂跳不止,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却因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再次坠入无边的恐惧和未知之中。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