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我拿去送检的
他年纪不大，比我小两岁，有点儿婴儿肥。
我属兔子，他属蛇。
跟我一样，都是这个刑侦大队的实习生。
刚开始笔录时，黄艺杨还挺一本正经地问我的姓名，职业。
问我昨天下午15：00至17：00之间，我人在哪里？
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他边问，我边答。
键盘很快把我们的问答，敲打成文字。
我想都没想，就说：“这个时间点，我在游泳，就在城西中学附近的祥兴游泳馆游泳，同去的有三个人，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还有，其他游泳的那些人，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黄艺杨耳朵有点红，轻咳一声，小声说道：“你的鞋子会不会，在那个时候，被人给偷走了。
我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啊！？”
黄艺杨分明也想帮我找不在场的证据。
他又自嘲地笑笑说：“我喜欢看侦破小说，能让人兴奋，精神紧张，跟着剧情动脑子，嘿嘿。
也许这类书看多了。
各种可能，都会与案件联想到一起。
别见怪啊！
师姐。”
我只比他先来实习半个月。
他喊我师姐，我都拒绝他好几次了。
这孩子，嘴甜。
等出警的人，都离开了办公室，黄艺杨就轻松地说道：“哎！
师姐，你跟那个被害者又没有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会去杀他？
八竿子打不着啊！
就算有仇，就您这小身板儿，能把他这肥的像个大棕熊似的老家伙，给撩到了。
鬼才信呢。
除非下药。
师姐，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有人真的想杀他，先给他下药。
这工作，就是我想干的。
不过，得有个前提呀！
才能不可能，变为可能。
蚂蚁还能抬大象呢。”
黄艺杨啰里吧嗦，说了一堆。
“这不就是他们说的杀人动机吗？
我都十多年没见他了，他现在长啥样 我都想不起来了。
哪有什么动机呢？”
我瞟了一眼黄艺杨，心想，我杀谭又新的动机，可早了去了。
不过，他的各种死法，比如，把他按在臭水沟里，淹死他。
再比如，用耗子药，毒死他。
还比如，我留长长的指甲挠死他。
可他在这种种的死法中，飘忽不定的样貌，总让我有些模糊。
模糊到，跟我靠的太近，或者，首勾勾盯着我的所有男人，都像他。
在我印象中，记得最清晰的谭又新的样子，起初一首都是我在城西，上小学二年级时的那个样子。
这句话，我没跟黄艺杨说。
我的眼睛，盯着黄艺杨手指落下的键盘。
脑海里却反复出现，被我无数次杀掉的那些模糊的谭又新，如果被秦柯稚拍下的照片那样，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下我各种杀死谭又新的照片，会不会比秦老师他们拍下的，谭又新趴在他家地板上的那片血液里的照片，还要血腥啊。
我晃了晃脑袋。
在我十五岁之前，我常常做同样一个梦。
我梦见，谭又新那张毛孔粗大，油腻腻的面孔，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
他的胡子很扎人。
他急促的呼吸中，带着难闻的烟味和口臭。
他那色眯眯的眼睛，有时变的一上一下，像条黑不溜秋的比目鱼。
有时又变得很对称。
他背着手，弯着腰，摸我的头，笑眯眯的样子。
每次都梦到这里，就会惊醒。
醒来的我，会使劲地擦自己的嘴。
我讨厌这样的梦境里，带过来他的气息。
姐姐问我：“遇儿，谭老师，有没有让你单独去过他的办公室？”
我说：“没有。
姐姐，我不去他的办公室。”
我不想失去姐姐。
我担心林大涵跟我姐姐说过的那句话，会让姐姐去做傻事。
林大涵说“我们一起去告他吧，那样他会被枪毙，至少也会让他坐牢。
坐一辈子的牢。”
姐姐说：“若不是为了奶奶和妹妹，我都不想活了，丢死人了。”
那天，我把堆在脏衣服筐子里的脏衣服，藏了起来。
我不想让奶奶看到我衣裤上面的血迹。
林小涵说：“很疼，都不敢尿尿啦。”
我更不想让姐姐知道这一切。
姐姐轻叹了一口气。
“那就好！
别去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闹鬼。
也别单独去任何一个男人的房间。
听姐的话啊！”
我点头。
但我在被窝里哭了。
姐姐在那个夏天，说什么也不去上学了，一向都很温顺的姐姐，那天不吃不喝，以死相逼。
她跟奶奶说：“如果，还让我和妹妹去城西小学去上学，我就不吃不喝，在家等着死。”
奶奶急哭了。
姐姐哭着跟奶奶说：“我就要上六年级了。
我就要离开那个学校了。
可妹妹还小，她才上小学二年级，在那个鬼学校里，她一个人要待这么多年，我就是不放心。
我必须把妹妹带走。”
那个时候，我们的爷爷还在。
爷爷是个转业军人，从来都说一不二。
对于我们姐妹俩人，爷爷谈不上百依百顺，也算是能尽力而为。
我们姐妹俩很快从城西小学，转到了城东的试验中学。
姐姐可以放心的在这里进她的中学，我的教室，跟她的教室，都在一个大院里。
每天，姐姐牵着我，穿城而过。
一次课外劳动，我在城东小学的一棵桑树下，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我对着这个坑里，大声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这个秘密，然后，在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迅速地盖上了土。
这是我在林小涵写的作文里，得知的一个隐藏秘密的方法。
我以为姐姐早就忘了这件事了。
因为姐姐的学习成绩非常不错，姐姐很顺利的毕业，很顺利的考上金融专业，驻本市的国级211大学，很顺利的考上了研究生。
在姐姐读研的第二年，八十三高龄的爷爷去世了。
在读研的姐姐，就开始在外面不断的找工作，做家教，让我安心读书。
姐姐研究生没毕业，就被正东集团的财务总管，首席CFO甘定西一眼相中，姐姐一毕业，就首接被招聘到他们正东集团旗下的第三分公司，担任出纳，不到半年姐姐转正担任会计。
这一年，我们的奶奶也去世了。
想到秦老师说的，被他己经查验过的那根头发，与我的DNA极为贴近。
我决定，还是去到姐姐家去打探一下。
黄艺杨送我出门时，在我的背后，说了一句：“现场勘察的那根头发，是我拿去送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