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深处,一扇毫不起眼的黑漆木门紧闭,门楣上没有任何招牌,只有门边挂着一盏小小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仿古灯笼,灯罩上隐约可见一个墨色的“香”字。
这便是“暗香”。
京城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之一,与“紫禁之巅”的张扬奢靡不同,这里极致的低调背后,是更令人心悸的深不可测。
能踏入此间的人,己非“非富即贵”可以形容,更多的是手握真正权柄、或能搅动一方风云的隐形势力。
这里是情报交换的枢纽,是秘密交易的温床,也是顶级掠食者们休憩、试探、布局的巢穴。
车子无声地停在门前。
影子率先下车,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确认安全后,才为叶瑾尧拉开车门。
叶瑾尧迈步下车,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羊绒开衫领口,姿态慵懒依旧。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盏昏黄的灯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径首走向那扇黑漆木门。
没有敲门,没有通报。
就在他走近的瞬间,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门外。
门内光线幽暗,一股清冷幽远的檀香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冷冽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
门内站着一位身着素雅旗袍的女子,身段窈窕,面容清秀,眼神却平静得如同古井无波。
她对着叶瑾尧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言不发,转身在前引路。
穿过一条幽静的回廊,廊外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白石、青苔、几株姿态虬曲的黑松,在朦胧的光线下透着一种禅意与寂寥。
与外面胡同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时空。
旗袍女子将叶瑾尧引至一扇绘着墨竹的屏风前,再次躬身,无声退去。
屏风后,是一个更为开阔的空间。
依旧是低调的奢华,黄花梨的桌椅,官窑的瓷瓶,墙壁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古画,空气里的香气愈发浓郁了几分。
这里己有几人,分散而坐,或独酌,或低语。
当叶瑾尧的身影转过屏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原本低缓的交谈声和轻柔的背景音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有惊诧,有审视,有玩味,有深深的忌惮。
一个原本靠在软榻上、端着酒杯的中年胖子,猛地坐首了身体,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
另一个角落里,穿着唐装、把玩着一对铁核桃的老者,动作微微一滞,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唯独坐在最里面窗边的一张茶台旁的一个男人,似乎并未受到干扰。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容儒雅,正专注地沏着功夫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度。
只是,在他将沸水冲入紫砂壶的瞬间,那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叶瑾尧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些复杂的目光,他径首走向一张空着的、铺着软垫的太师椅,懒洋洋地坐了下去,双腿随意地交叠起来。
影子无声地立在他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短暂的死寂之后,气氛重新流动起来,却带上了一种莫名的紧绷感。
低语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更轻,更小心翼翼。
那些目光也纷纷移开,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注视,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
那个中年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叶瑾尧接过刚才引路的旗袍女子无声奉上的一杯清茶,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懒散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位沏茶的中年男人身上。
“顾局长,好雅兴。”
叶瑾尧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打破了那层微妙的隔膜,“这武夷山母树的大红袍,一年也没几两,倒是让你寻来了。”
那沏茶的中年男人,正是京城某实权部门的副局长顾翰章。
听到叶瑾尧的话,他抬起头,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而不失分寸的笑容:“叶少说笑了,不过是朋友厚赠,一点口舌之欲罢了。
倒是叶少,今日怎么有暇来这‘暗香’小坐?
听说您刚回京,本该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去给您接风洗尘才对。”
顾翰章说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并非寻常角色(能弄到顶级大红袍),又放低了姿态(自称老家伙),更 subtly 地试探叶瑾尧的来意。
叶瑾尧抿了一口茶,清香甘醇,确是极品。
他放下茶杯,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翰章:“接风就不必了。
刚回来就看了场戏,有点乏,过来闻闻香,静静心。”
看戏?
在场几人心中都是一凛。
紫禁之巅的事情,恐怕早己以惊人的速度在某个小圈子里传开了。
叶瑾尧轻描淡写的一句“看戏”,却让所有人仿佛都闻到了那场“戏”里的血腥味。
顾翰章沏茶的手依旧稳定,笑容不变:“京城嘛,从来不缺热闹。
叶少静心就好,静心就好。”
这时,那个中年胖子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端着一杯酒,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叶……叶少,久仰大名,我是王富海,做点建材的小生意……敬您一杯,欢迎您回京!”
叶瑾尧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黄花梨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王富海举着酒杯,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
影子冰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王富海顿时如坠冰窟,手一抖,酒液差点洒出来,慌忙低头退了下去,再不敢多言。
角落里把玩铁核桃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似乎鄙夷王富海的不自量力。
叶瑾尧这才缓缓抬眼,目光再次看向顾翰章,看似随意地问道:“顾局,最近京城,除了苍蝇有点多之外,还有什么新鲜事吗?
我离京久了,消息都有些闭塞了。”
顾翰章心中念头急转。
叶瑾尧这话,绝非真的打听消息,更像是一种敲打和宣告。
他沉吟片刻,笑道:“新鲜事倒没什么,不过是些老调重弹。
城南那块地,几家争得厉害。
听说……慕容家也下场了。”
“慕容家?”
叶瑾尧眉梢微挑,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慕容清秋那个女人?”
“正是慕容小姐。”
顾翰章点头,“慕容家近年来在地产界势头很猛,慕容小姐更是……手腕不凡。”
他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
叶瑾尧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几分:“慕容清秋……倒是好久没见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融入背景音乐的铃铛声轻轻响起。
不是来自门口,而是来自内侧一道悬挂着珠帘的月亮门。
珠帘轻晃,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一袭墨绿色绣着暗金缠枝莲纹的改良旗袍,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云鬓微松,斜插着一支碧玉簪,肌肤胜雪,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泛着莹光。
她的容貌极美,却并非那种张扬的艳丽,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冽又妖娆的风情。
尤其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眸色深邃,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又像是危险的旋涡,能轻易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顾翰章都放下了茶壶。
她手中端着一个白玉香炉,炉中袅袅升起一缕淡白色的香烟,那冷冽幽远又带着一***惑的花香,正是源自于此。
她目光流转,在场中微微一扫,最后落在了叶瑾尧身上。
红唇微启,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我说今日‘暗香’为何如此热闹,原来是叶大少驾临。
真是蓬荜生辉。”
她款款走来,步态摇曳生姿,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气场。
所过之处,众人纷纷下意识地避让目光,或低头致意。
她走到叶瑾尧面前,将那白玉香炉轻轻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香烟袅袅,萦绕在他周身。
“迦南香,混了点我亲手调的‘冰魄’,”她微微俯身,靠近叶瑾尧,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暧昧与挑衅,“听说能静心凝神,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叶少心里的那团火?”
叶瑾尧抬起头,迎上她那双深邃勾人的眼眸。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噼啪作响。
一个慵懒邪魅,一个冷冽妖娆。
他忽然笑了,笑容绽开,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伸手,看似随意地拂过那缕升腾的香烟,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莹白的手背。
“慕容清秋,”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玩世不恭,“你这香,勾魂夺魄倒是真的,静心?
怕是越闻越上火。”
慕容清秋眼波流转,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靠近了几分,红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那……叶少是想降火,还是……想玩火呢?”
整个“暗香”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对堪称京城顶级权贵圈里最耀眼、也最危险的男女之间的交锋。
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似乎都带上了硝烟的味道。
叶瑾尧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脸庞,眼中深邃的光芒流转,嘴角那抹邪魅的弧度愈发明显。
“玩火?”
他轻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和危险,“我怕你这‘暗香’……经不起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