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岩攥着《分水诀》，觉得怀里的秘籍越来越烫，烫得他胸口发慌。
坟茔间的磷火飘来飘去，有两朵落在他脚边，映得他影子歪歪扭扭，像个张牙舞爪的恶鬼。
“谁……谁在那儿！”
陈青岩大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坟堆间撞来撞去，变成无数个自己的回音。
回音消散后，坟茔后慢悠悠走出个人，穿着皂色长袍，脸藏在斗笠阴影里，手里拄着根哭丧棒，棒头系着的白幡“哗啦啦”响。
陈青岩认出这是灵溪镇有名的“鬼见愁”周老鬼，专给人办丧事，也专收死人钱财。
可大半夜在乱葬岗遇见他，怎么想怎么瘆人。
“周……周大叔？”
陈青岩小心翼翼开口，“您咋在这儿？”
周老鬼嘿嘿一笑，声音像生锈的铁门轴：“我在等个人，没想到等来个愣头青。”
陈青岩心里警铃大作，想起王福顺说过周老鬼和漕帮有勾结，转身就要跑。
周老鬼哭丧棒一甩，白幡缠住他脚踝，猛地往回拽。
陈青岩摔了个狗吃屎，《分水诀》也甩了出去。
他爬起来去抢，周老鬼一脚踩在秘籍上，斗笠掀开半边，露出张满是刀疤的脸：“漕帮找这东西找得紧，你倒好，送上门来。”
陈青岩又急又怒，抄起块坟头砖就砸：“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灵溪镇的人都白给你送葬钱了！”
周老鬼怪笑一声，哭丧棒化作软鞭，把砖头卷得稀碎。
陈青岩慌不择路，往乱葬岗深处跑，却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回头一看，周老鬼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摔得骂骂咧咧。
他刚想趁机跑掉，就见乱葬岗另一头燃起火把，十来个漕帮弟子举着刀冲过来，为首的正是白天在客栈闹事的络腮胡。
“把《分水诀》交出来！”
络腮胡大喝，刀光映着他凶神恶煞的脸，“否则把你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陈青岩攥紧拳头，想起玄衣汉子的软剑，可剑在密道里留给王福顺了，如今只能靠自己。
“你们勾结血手人屠，就不怕遭报应？”
陈青岩往后退，背靠上块墓碑，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些，“云松客栈的剑鞘能封印血手人屠，你们抢了去，灵溪镇的人都得死！”
络腮胡却笑得更凶：“死的是你们这些傻子！
血手人屠要是出来，第一个灭的就是云渊阁和中原十三派，我们漕帮在长江边，怕他作甚！”
陈青岩这才明白，漕帮是想借血手人屠的手，除掉江湖上的对头。
他正想着对策，突然听见坟茔后传来马嘶声，玄衣汉子骑着马冲进来，软剑出鞘，剑穗上的银线扫过，漕帮弟子的刀纷纷落地。
“我说过，《分水诀》是祸根，你们偏要往火坑里跳。”
玄衣汉子声音冷得像冰，“云渊阁的人，不会让阁主的心血白费。”
络腮胡见势不妙，放出血雾遁逃，血雾里却藏着血奴的分身，首扑陈青岩。
玄衣汉子软剑一挥，血奴化作血水，可血水溅在陈青岩鞋上，瞬间蚀出个洞。
“中了腐骨毒！”
玄衣汉子瞳孔一缩，从怀里掏出粒药丸塞进他嘴里，“能延缓毒性，得赶紧找周不疑解咒！”
两人往乱葬岗外跑，陈青岩觉得脚趾头越来越麻，渐渐没了知觉。
快到灵溪镇东头时，他看见间破旧的城隍庙，里面亮着盏豆大的油灯。
玄衣汉子踹开门，就见个瞎眼老头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串佛珠，正是“铁面判官”周不疑。
“云渊阁的‘溯光佩’，怎么在你小子手里？”
周不疑听见动静，慢悠悠开口，声音里带着股说不出的疲惫，“还有，你身上的腐骨毒，是血手人屠的手段。”
陈青岩忙把客栈遇袭、密道剑鞘的事说了，周不疑听完，佛珠捻得更快：“二十年前，我亲眼看见云渊阁主把血手人屠封印在剑鞘里，如今剑鞘现世，怕是劫数难逃啊……”玄衣汉子把陈青岩放在蒲团上，软剑往地上一插：“周前辈，求您救救这孩子，他是云松客栈宿主血脉，剑鞘还得靠他守护。”
周不疑叹了口气，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清骨散’，能解腐骨毒，可要彻底除根，还得靠剑鞘里的剑意。”
陈青岩服下药，觉得脚趾头渐渐有了知觉，可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想起王福顺还在客栈和血手人屠对峙，想起玄衣汉子为救他深陷险境，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躲在别人身后。
“周前辈，我想去帮王掌柜他们。”
陈青岩攥紧拳头，“云松客栈是我家，我不能让它没了。”
周不疑沉默许久，从蒲团下掏出把锈迹斑斑的剑：“这是当年中原十三派的‘山河古剑’，虽只剩残剑，却能引动剑鞘剑意。
你拿着它，或许能派上用场。”
玄衣汉子看着残剑，眼角泛湿：“当年阁主就是用这把剑，和血手人屠拼到最后……”陈青岩接过残剑，剑身上的锈迹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的“山河”二字。
他感觉剑柄发烫，像是有股力量要钻进自己身体。
“走吧，回云松客栈。”
陈青岩站起身，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玄衣汉子和周不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这小子，终于有了江湖人的担当。
三人往云松客栈赶，夜色更深了，灵溪镇的轮廓在雨幕里若隐若现。
陈青岩不知道，客栈里正上演着怎样的生死对决，也不知道血手人屠的真身是否己经挣脱封印，但他知道，只要手里握着剑，守着云松客栈，守着心里那点侠义，就总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