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欣端着刚打印好的“灵犀芯”架构优化方案,僵硬地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外。
指尖下,温热的纸张边缘,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
门内,吴嘉豪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继续流淌:“哄着她把‘灵犀芯’搞出来,榨干那点天才价值,就一脚踢开。
王幂幂才是你们儿媳妇,她爸手里捏着芯片产业扶持基金的审批权呢。”
后面的话化作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混着吴母满意的轻哼。
轰!
杨欣只觉得头顶的豪华水晶吊灯猛地炸裂,无数冰冷的碎片裹挟着巨大的羞辱和背叛,狠狠扎进她每一寸神经!
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味在口中蔓延,才勉强支撑住没有瘫软下去。
什么两情相悦?
什么携手未来?
什么“你的才华值得最好的平台”?
全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她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工具,一个用完即弃的玩物!
连带着她倾注了全部心血、视为改变命运契机的“灵犀芯”,都成了这对豺狼母子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一股冰冷的愤怒,混杂着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吞噬。
她猛地转身,像逃离瘟疫现场,跌跌撞撞冲向电梯。
高跟鞋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慌乱的脆响,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尊严上。
电梯镜面映出她惨白的脸,毫无血色,嘴唇被咬得一片狼藉。
镜中的眼睛,空洞得吓人,只有深处一点被背叛点燃的火焰,在绝望的冰原上顽强燃烧。
叮……电梯门开。
外面不知何时己是大雨滂沱。
冰冷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狠狠抽打在杨欣***的手臂和脸上,生疼。
她不管不顾,一头冲进这倾盆的雨幕里,仿佛只有这冰冷的洗礼,才能冲刷掉身上沾染的、来自那间奢华办公室的肮脏算计。
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薄衫,寒意刺骨。
眼前的霓虹在雨水中扭曲、晕染,光怪陆离。
省城繁华的街景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倒退、变形,渐渐被另一幅遥远而清晰的画面覆盖。
那年也是暴雨。
泥泞的山路像噬人的沼泽。
十六岁的杨欣背着奶奶,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老人滚烫的额头贴着她冰凉的脖颈,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刀子刮过她的心。
奶奶枯瘦的手死死抓着她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指节青白。
“丫头:放下我你走……”老人微弱的声音在风雨中断续。
“不!”
杨欣咬着牙,声音被风雨撕碎,却带着磐石般的倔强,“奶,抓紧!
张伯家快到了!”
她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每一步都深深陷进泥里,又奋力拔出。
单薄的脊梁在风雨中弯成一张紧绷的弓,却固执地不肯折断。
雨水混着汗水泪水在脸上横流,视线模糊,只有前方村医家那点微弱的光,是她唯一的希望。
终于扑到那扇紧闭的木门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砸门:“张伯!
开门!
救命!”
门开了,张伯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嫌弃,手里还端着半碗油汪汪的腊肉。
暖烘烘的肉香与门外刺骨的寒湿形成残酷对比。
“杨丫头?
这鬼天气……张伯!
我奶奶!
喘不上气了!
求您看看!
药钱、药钱我开学打工加倍还!
我给您磕头了!”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肮脏的水花。
那一刻,尊严被踩进泥泞,只为换取至亲的一线生机。
屈辱的毒刺,早己深埋心底。
冰冷的现实雨水拉回杨欣的思绪。
她站在省城陌生的街头,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心脏的位置,是比当年跪在泥水里更深、更冷的屈辱和剧痛。
吴嘉豪那张英俊而虚伪的脸,张伯冷漠嫌弃的眼神,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原来,从山村到省城,从泥泞到繁华,她杨欣,始终是那个可以被随意利用、随意践踏的存在!
为了奶奶的病,她可以跪,可以忍,可以拼命。
但她的才华,她的真心,她的尊严,绝不是他们用来交易和玩弄的筹码!
一股源自骨子里的、被生活千锤百炼过的狠劲,猛地冲散了绝望。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眼神在狼狈中一点点沉淀下来,淬炼出冰冷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灵犀芯。”
那是她的心血!
是她熬过无数通宵、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演算出的未来!
绝不能让吴家夺走!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没有手机(公司规定项目期间上交),只有一支随身携带的廉价圆珠笔,和一个巴掌大小、封面磨损的硬皮笔记本。
指尖触碰到笔记本粗糙的封面,一股奇异的力量涌了上来。
她环顾西周,冲进街角一个废弃的公交站亭。
这里勉强能遮挡一点风雨。
她背靠着冰冷斑驳的广告牌,无视湿透的衣服和刺骨的寒意,颤抖着掏出笔记本和笔。
翻到空白页。
笔尖悬停,微微颤抖。
然后,落下!
不是屈服,不是控诉。
而是飞快地、用只有她自己能完全理解的独特符号和拓扑结构图,记录下“灵犀芯”最核心的几个突破点算法雏形!
这是她在修理无数废弃电器时,为了记忆复杂电路板而自创的“电路密码”!
是她为自己智慧构筑的最后一道堡垒!
笔尖在湿漉漉的纸页上艰难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绝望中的战歌。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纸页上晕开小小的墨团,她毫不在意。
灯光照亮她苍白却异常沉静的侧脸,额角水珠滚落,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像暴风雨中不肯熄灭的孤灯。
突然,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由远及近!
两辆黑色商务车如同幽灵般,冲破雨幕,带着刺眼的灯光和巨大的压迫感,一前一后,蛮横地刹停在小小的公交站亭前!
车门“哗啦”打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跳下车,目光如鹰隼般瞬间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的杨欣!
为首的一个大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假笑,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清晰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杨小姐,吴总请您回去。
项目,需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