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冲进急诊抢救室时,护士正推着治疗车往外跑,白色的床单上沾着刺目的红。
“我妈怎么样?”
他抓住护士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还在抢救!”
护士甩开他的手,“家属别添乱,去外面等着!”
抢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陆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
苏璃拎着书包跟过来,把一瓶温水塞进他手里:“别担心,阿姨会没事的。”
陆鸣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抢救”两个字在嗡嗡作响。
他想回忆母亲的样子,可脑海里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像被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他真的忘了。
掌心的青铜日记又开始发烫,像揣了块烙铁。
陆鸣摸出日记,翻开第二页,那行“记忆丢失:母亲的面容”的金色小字像在嘲笑他。
“都怪这东西……”他咬着牙,差点把日记摔在地上。
可指尖触到封面时,又下意识地攥紧了——如果不是它,李浩然的报复、王强的刁难,他根本扛不住。
苏璃注意到他的动作,轻声问:“这日记到底是什么?
你刚才在主任办公室,是不是用它做了什么?”
陆鸣猛地抬头,眼里的恐慌让苏璃愣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却看见苏璃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怀疑,只有担忧。
“它能……实现我写的话。”
陆鸣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但要用记忆换。”
苏璃的瞳孔微微收缩:“就像……许愿要付出代价?”
陆鸣点头,翻开第一页给她看。
“李浩然摔断腿,我丢了天台的记忆。
想让王强出丑,就忘了我妈长什么样。”
他的声音发颤,“刚才护士说我妈心率骤降,是不是因为我用了它?”
苏璃沉默了。
她盯着日记封皮上的纹路,忽然想起什么:“我爸书房里的拓片,好像是从三星堆遗址出土的,上面的符号说是跟‘祭祀’有关。
他还说过,那种符号代表‘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
陆鸣的心沉了下去。
那母亲现在的危险,难道是“交换”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推门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谁是陆建国的家属?”
“我是!
我是她儿子!”
陆鸣猛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
“手术很成功,”医生松了口气,“再晚来十分钟,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后续的靶向药和重症监护费用,你们得尽快准备,大概还需要三万。”
三万。
又是钱。
陆鸣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
他摸遍了全身口袋,只有皱巴巴的几十块钱。
“我去想办法!”
陆鸣咬着牙,“一定能凑到!”
医生点点头,转身进了病房。
陆鸣看着紧闭的病房门,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再用一次日记。
他翻开日记第三页,铅笔尖悬在纸上,手却抖得厉害。
写什么?
“医院免除所有费用”?
还是“天上掉三万块钱”?
苏璃按住他的手:“别冲动!
你己经丢了阿姨的样子,再用的话,可能会忘了更重要的事!”
“我别无选择!”
陆鸣的声音带着哭腔,“明天就停药了!
难道看着我妈……”他的话没说完,青铜日记突然自己翻开了一页,空白的纸面上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字,像是日记在“说话”:因果提示:用因果律获取非劳动报酬,将触发未知反噬未知反噬?
陆鸣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抢救室里母亲微弱的呼吸声像鞭子一样抽着他,他猛地甩开苏璃的手,笔尖划过纸面:“王强会在明天中午前,把三万块钱送到我手上。”
字迹落下的瞬间,青铜日记爆发出刺眼的金光,烫得陆鸣差点脱手。
他感觉脑子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剧痛中,最后一点关于母亲的碎片——那个他叫了十几年的名字——突然消失了。
“妈……妈叫什么?”
陆鸣捂着头,冷汗首流。
他明明每天都在叫,可现在脑子里空空如也,像被橡皮擦彻底擦过。
苏璃吓坏了:“陆鸣!
你怎么了?
阿姨叫林慧啊!”
林慧……陆鸣默念着这个名字,却感觉无比陌生,像在念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他翻开日记,第三页己经多了一行记录:因果值+20,记忆锚点己消耗记忆丢失:母亲的名字“我连她的名字都忘了……”陆鸣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赢了王强,却输掉了关于母亲的一切。
苏璃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堵住了。
她突然想起父亲拓片上的另一句话:“因果如债,借者必还。”
“陆鸣,”苏璃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这日记不能再用了。
王强的钱就算来了,也肯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陆鸣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他单薄的背上,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第二天一早,陆鸣正在病房给母亲擦手,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起,听筒里传来王强谄媚的声音:“小陆啊,是我,王主任。
听说你母亲住院了?
叔叔这心里过意不去,凑了点钱,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过去?”
陆鸣的手猛地一顿。
日记真的生效了。
他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日记,喉咙发紧:“中午吧,学校门口。”
挂了电话,陆鸣的指尖冰凉。
他不知道这场用记忆换来的“救赎”,最终会把他推向哪里。
但他知道,从接下这三万块钱开始,他和王强之间的因果,己经缠得解不开了。
而他没注意到,母亲林慧的手指,在被子里轻轻动了一下,眼角滑下一滴浑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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