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见到行人,她便驻足弯腰观望,抿嘴眯眼,似乎是要在行人身形里发现点什么,若行人是三两个上山撒野的孩子,便满脸笑容拿出布兜里刚捡的野果、野物之类的东西招呼孩子们过去。
孩子们倒也乐意去接受她的馈赠,因为好多野物是他们自己平时很难捉到的,比如刚孵出壳的山鸡,毛茸茸的野兔,偶尔还会有一只纯白色的狐狸崽子,除此外的各种野果子孩子们便都不稀罕了,不管是多高的山多高的树上的果子他们自己都能弄到,还比她的新鲜。
说起这个老嬷嬷,如今村里的年轻一辈们顶多有几个知道她的身份的,但很少知道她的来历,只有当前村子里爷爷辈分的几个老人们知道一点,闲暇时听老人们唠嗑不小心提到她时,或有人摇头叹息,或有人低头不语便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了。
这天,村子东门口的老松树下,几个村妇坐在树下乘凉,时值盛夏入暑的第三天,农活基本没法干了,村妇们便都聚集到一块抐鞋底,绣鸳鸯。
三五个妇人坐在一块难免东拉西扯嚼一番舌头,嚼的正没劲时,礼家的二婶突然说:“哎,给你们说个事啊,我们家桑树前几天上山打疯狗,不知在哪里逮了一只狐狸,浑身煞白,看着那个喜人啊,我都想上去摸一把,可一看那尖嘴巴子还眯缝个眼,吓得我让他赶紧扔了,这孩子死活不愿意,抱着就是不撒手,我寻思着,你说这孩子不是被这狐狸精给迷上了吧,吓得不得了,还好夜里睡觉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我给放走了,临走前还给小东西说家里孩子小不懂事,得罪了仙姑,千万别介意啊。
现在想来,你说那么大一小孩子哪里逮的这邪乎的玩意啊?
旁边一年轻的姑娘笑道:“八成又是山里的那个老妖精给的,可得小心啊,说不定那狐狸就是那老嬷嬷自己变得,看上你家桑树要给你当儿媳妇呢”。
说完一众人哈哈大笑。
二婶听了一脸嗔怒:“桂琴个死丫头别整天没大没小,要单论起来,据说那老嬷嬷你还得叫她三老奶奶呢,你们这些后生,越来越没个礼法了,这要是早些年间——得了吧,她是我哪门子三老奶奶,我从出生就没听说过我还有个三老爷爷,哪里来了个三老奶奶啊,整天就绉一些没影的事糊弄我们年幼的吧!”
“你还别不信,哪天你回家,给你那个养牛的爷爷买两瓶好酒,再炒几个好菜,把老头伺候的吃饱喝足了,快要喝醉的时候,你问问他,南山腰白石头屋子里的那个老嬷嬷是你什么人?
这事——你问你爹他还真不一定知道哩,你得去问你爷爷!”
“我爹都不知道的事你都知道,你又是在哪里听来的嚼舌头根子的胡话,我就不信,这么多年,我们黄家都没有人说过这事,这要是真是我们老黄家的老奶奶,每年过年的时候,我爷爷怎么不让我们家的男人们去拜年?
那么多老头老嬷嬷他们都去,为什么不去她那啊?”
旁边的礼大娘看见俩人讨论起老嬷嬷的事情来便打趣道:“就你们知道的多,我自从嫁到这个村子二十多年了,也没听说过她的故事,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哩。
这日头就要掉山头了,毛猴子就要下山了,该回家做饭的回家做饭去,看娃的看娃去,别再被家里的爷们训。”
众人里有年幼正听的出神呢,听她这么一说便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一个个悻悻的离开了。
夕阳的残影里,留下村口那株不知道年岁的老松树,笼罩着树底下的土地庙,一点点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