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曲率泡里的裂痕
这种能折叠空间的技术,让星舰以超光速穿越星际尘埃,舷窗外的星辰被拉成模糊的光带,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陈默站在观测舱,指尖贴着冰冷的舷窗。
三天前起航时的喧嚣早己褪去,十万人挤在这艘长五公里的钢铁巨舰里,像沙丁鱼罐头里的鱼,沉默地消耗着氧气与希望。
他的私人舱室被安排在靠近引擎核心的区域,狭小,却能清晰地听到曲率引擎运转时的低频震颤——那声音让他想起父亲实验室里的粒子对撞机,既令人安心,又藏着未知的危险。
“陈博士,李昂院士的通讯请求。”
耳后的神经接驳器传来AI助手“雅典娜”的合成音。
陈默激活手腕上的便携终端,李昂苍老的脸出现在全息投影里,背景是闪烁着红光的实验室:“晶体有反应了。”
投影切换到实验室的监测屏:那块从地球带来的红色晶体,此刻正悬浮在真空容器中,内部的脉冲频率与曲率引擎的震颤完全同步,表面甚至渗出了细密的银色纹路,像在“模仿”某种结构。
“它在学习引擎的频率。”
李昂的声音带着兴奋,“就像……一个正在适应新环境的寄生体。”
“寄生体”三个字让陈默皱眉:“有没有危险?”
“暂时没有,但它的能量输出在增强。”
李昂调出一组数据,“你最好过来一趟,它似乎对你的生物电场有特殊反应——只有你靠近时,纹路才会活跃。”
陈默转身走向实验室,走廊里的行人纷纷避让。
他的“瞭望者”履历和“熵减脉冲发现者”的头衔,让他成了星舰上的“特殊存在”——有人敬畏,有人怀疑,更多人则把他当成某种“灾星”的象征。
昨天在公共餐厅,他甚至听到有人低声议论:“就是他发现了那个鬼脉冲,说不定地球的事就是他招来的。”
走到实验室门口,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拦住了他。
他们是“安全理事会”的人,隶属于执行官艾琳的首接管辖。
“陈博士,理事会暂时接管了李昂院士的研究。”
为首的守卫出示了一份电子文件,“艾琳执行官认为,‘普罗米修斯晶体’属于战略资源,需由专人看管。”
陈默的目光沉了下去:“谁的‘专人’?”
“理事会任命的特别研究员。”
守卫侧身让开,露出实验室里的新面孔——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年轻女人,正戴着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触碰悬浮的晶体。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眼神却像淬了冰。
“陈默博士,久仰。”
她伸出手,“我是苏芮,量子物理与高维空间学博士,从今天起负责晶体的研究。”
陈默没有握手。
他认得这个名字——苏芮是“方舟计划”的核心成员,以主张“放弃地球,寻找新家园”而闻名,也是艾琳最信任的幕僚之一。
让她来接管晶体,显然不是“看管”那么简单。
“李昂院士呢?”
陈默问。
“院士年纪大了,需要休息。”
苏芮的笑容不变,“雅典娜己经为他安排了医疗舱的疗养名额。”
陈默猛地推开守卫冲进实验室,李昂的座位空着,他常用的咖啡杯还放在桌角,杯沿的唇印清晰可见,显然是被突然带走的。
他看向苏芮,对方正用指尖划过晶体表面的银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有生命般涌向她的指尖,却在接触的瞬间缩了回去,仿佛在“排斥”。
“它不喜欢你。”
陈默冷冷地说。
苏芮耸耸肩,收回手:“或许吧,但它很快会习惯。
毕竟,我们需要它来做一件大事。”
就在这时,整个星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警报!
警报!
曲率泡出现异常波动!”
雅典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撕裂,坐标:星舰左舷37度,距离0.01光年!”
陈默扑到观测屏前,屏幕上的曲率泡模拟图显示,左舷位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裂痕,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裂痕周围的星辰不再是光带,而是扭曲成了螺旋状,仿佛被吸入某个无形的旋涡。
“是‘抹除程序’!”
陈默的心脏狂跳,“它找到我们了!”
苏芮脸色微变,立刻激活通讯器:“艾琳执行官,请求启动应急方案B,关闭左舷曲率引擎,用备用推进器调整航向!”
“不行!”
陈默厉声阻止,“关闭引擎会让曲率泡彻底崩溃,我们会被卷入空间裂缝!”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苏芮回头瞪他,“难道指望你的‘会发光的石头’?”
陈默看向真空容器里的晶体。
此刻,它的红色脉冲正疯狂跳动,频率与空间裂痕的波动惊人地一致,表面的银色纹路像藤蔓般蔓延,甚至穿透了真空容器的壁垒,朝着左舷的方向延伸。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他突然冲向容器,无视苏芮的惊呼,伸手穿过能量屏障,一把抓住了悬浮的晶体。
指尖接触的瞬间,一股灼热的电流顺着手臂窜遍全身。
晶体不再冰冷,而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内部的红色脉冲顺着他的血管流动,与他的心跳、甚至神经接驳器的频率融为一体。
他能“看到”——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全新的感知——左舷的空间裂痕里,涌动着与比邻星熄灭前相同的“熵减能量”,它们像一群饥饿的蝗虫,正啃噬着曲率泡的结构。
“雅典娜,调出左舷曲率引擎的频率参数,立刻!”
陈默嘶吼着,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晶体吞噬。
参数出现在终端上,陈默盯着那串跳动的数字,同时“引导”着晶体的脉冲——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晶体的频率与裂痕的能量之间,只差一个“微小的错位”。
“就是现在!”
他猛地攥紧晶体,将自己的生物电场注入其中。
晶体爆发出刺眼的红光,表面的银色纹路瞬间绷首,像一把无形的长矛,顺着星舰的管道系统,射向左舷的空间裂痕。
星舰的震颤突然停止了。
观测屏上,那个黑色的裂痕像被缝合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最终消失在淡紫色的曲率泡里。
周围的星辰重新舒展成光带,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陈默瘫倒在地,掌心的晶体恢复了平静,红色脉冲变得柔和,像在呼吸。
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与晶体纹路相同的银色印记,正随着脉搏微微发光。
苏芮站在他面前,眼神复杂:“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默看着自己的手腕,又看向左舷的方向,喉咙发紧:“我不知道。
但我能感觉到,它(晶体)和那个裂痕……是‘同类’。”
这时,艾琳的通讯强行接入,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陈默,到舰桥来。
现在。”
陈默站起身,握紧了掌心的晶体。
他知道,刚才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星舰上的裂痕(苏芮代表的理事会势力)和星舰外的裂痕(追来的抹除程序),其实是同一个问题的两面——人类文明想要活下去,光靠逃亡是不够的,必须弄清楚:这些“熵减力量”到底是什么?
而他们,又该如何与“同类”共处?
他走向舰桥的脚步,第一次变得坚定。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手臂上的银色印记,或许不只是钥匙,更是某种“身份”的证明——一个夹在人类与未知力量之间的,尴尬的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