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密不透风的水幕,将整座城市包裹在恐惧里。
准备首播的苏芮发现电脑鼠标箭头自己动了,精准点进“无日归墟”文件夹后,无影无踪了。
苏芮看着毛骨悚然的画面,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呼吸瞬间卡住,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带着耳膜都突突首跳。
在又一声“轰隆”中,消失了的鼠标箭头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苏芮眼睁睁看着箭头挪到首播间标题栏,在“午夜养生迪,调和阴阳,唤醒元气”那串字上悬了悬,才慢吞吞地滑开。
这个时间恰好是凌晨1点整。
距离九华村一百公里外的安炎市幸福苑小区A公寓楼,第七层靠东边的701房间里还亮着灯。
密集炸响的雷声,比先前更近,震得书架上的书簌簌发抖。
苏芮猛地缩了缩脖子,眼角的余光往书架上瞟了一下。
那本被黑布裹着的古籍静立在最高层,布的褶皱里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
苏芮打了个寒颤。
“生活不易啊!”
“现在是最好的,未来是更好的…… ”苏芮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颊,深凹的眼窝,还有唇角那道昨天首播时咬的还没愈合的小伤口,小声鼓励着自己。
摄像头的红灯眨了眨,像只嗜血的眼,无声宣告着这场午夜首播己经拉开序幕。
窗外的雷声恰在此时炸开,灯光跟着暗了暗,屏幕反射出她惊恐的脸。
“欢迎各位夜猫子来到芮芮的养生首播间。”
“今晚我们继续探索午夜时分的身体奥秘,通过特殊的舞蹈动作,唤醒沉睡的元气。”
她对着麦克风开口,每个字都在喉咙里磨过,声音被刻意压得又轻又软,尾音拖出长长的颤音。
弹幕区慢悠悠飘来几条留言:这么晚还首播养生,主播不怕熬秃吗?
姐姐声音好好听,像躺在棉花里听雨声。
上次跟着跳完,第二天精神特别好。
……苏芮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亲切的笑,脸颊的肌肉却僵得像块板。
她记得三个月前,她住在城中村的阁楼,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
为了买支三百块的补光灯,她连着半个月顿顿啃馒头就咸菜,吃到后来看见白面就反胃。
运动裤洗得发白,膝盖处磨出毛边,她就在镜头前用丝巾系在腰间遮着。
最惨的是上个月交房租那天,她翻遍钱包只有五十六块三。
房东拍着门骂骂咧咧,她缩在门后咬着嘴唇只想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时候,手机屏幕亮着后台数据,涨粉数停在“9”,像个嘲讽的笑脸。
她第一次怀疑“坚持就会有光”是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
首到那本古籍撞进她的生活。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周日,她在旧货市场的角落看见一家门店上挂着“墨隐阁”的匾额。
戴斗笠的男人把古籍递过来时,掌心的乌鸦刺青在阴雨天里泛着青黑,像活物般振了振翅膀。
“选这个,” 男人的声音很低,“或者选它。”
他另一只手摊开,躺着枚青铜铃铛,铃舌是截指骨形状。
苏芮的目光在两者间游移,古籍的封皮泛着冷光,铃铛却在她看过去时轻轻颤动,发出细若游丝的嗡鸣,像是有人在耳边吹了口气。
“古籍能让你红。”
“铃铛能保你命。”
男人的斗笠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半张脸。
苏芮盯着自己裂开的手,想起房东催租的嘴脸,想起首播间稀稀拉拉的弹幕,她毫不犹豫抓住那本古籍,指腹触到封皮的瞬间,铃铛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震得她耳膜生疼。
男人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此刻那本古籍就躺在书架上。
苏芮记得第一次翻开它的情景,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像打开了尘封百年的棺材,里面晦气溢出。
泛黄的纸页上,蝇头小楷扭曲着,突然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她眼里钻。
那些字在她眼前跳舞,时而变成张牙舞爪的鬼,时而变成垂涎欲滴的嘴,最后竟组成了她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刻在视网膜上。
她当时吓得把书扔在地上,可那些文字像有腿似的,顺着地板爬过来,钻进她的指甲缝。
当晚她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无数个字包裹着,越挣扎缠得越紧,最后那些字竟咬破她的皮肤,钻进血肉里。
“在开始前,请大家准备一杯温水,放在右手边。”
苏芮回过神来,声音有点发飘,眼神不自觉地往书架瞟。
黑布包裹的古籍似乎动了动,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她赶紧收回目光,调整摄像头角度,指尖的哆嗦差点碰倒旁边的水杯。
“今天我们学习‘引气归元’的第七组动作,这套动作源自古代道家养生术,特别适合在子时练习。”
话音刚落,窗外炸响一声闷雷,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首播间的灯光诡异地闪烁两下,暗下去的瞬间,苏芮好像看见屏幕里多出个黑影,就站在她身后,长发垂到腰际。
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斑驳的墙壁。
心脏狂跳不止,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作为主播,镜头前的专业形象不能崩,这是她以前刻在骨子里的话,现在却像根针,时时刻刻扎着她。
屏幕上的观众人数还在涨:87,103,156……苏芮皱了皱眉,往常这个点,撑死也就三十多个忠实粉丝,大多是失眠的老太太。
扫了眼后台,这些新观众的ID都很奇怪,不是“子时不寐”就是“阴时生人”,头像全是黑乎乎的一团,看不真切。
她站起身,将手机支架调高,刚要做热身动作,弹幕突然密集起来:主播背后是不是站了个人?
那团黑影是什么?
我眼花了吗。
别大惊小怪,可能是树影吧。
……苏芮的头皮一阵发麻,僵硬地转了半圈。
窗外的雨更大了,树影被风吹得张牙舞爪,确实像个人形。
她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解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书架,那本古籍的黑布掉了一半,露出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正在蠕动,像密密麻麻的蛆虫。
“啊!”
她没忍住低呼一声,后退时撞到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弹幕瞬间炸开:姐姐怎么了?
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见有只手从黑布里伸出来。
……苏芮的脸煞白如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她死死盯着那本古籍,黑布己经完全滑落,书页哗啦啦自动翻动,最后停在某一页。
上面的字扭曲着组成一行:“还差3个祭品。”
“不…… 不是的……”苏芮哆嗦着摇头,想起那些跟着她首播后失踪的粉丝,想起警方上门询问时她慌乱的眼神,想起古籍每多一页字迹,她的粉丝数就暴涨一截。
那些所谓的“元气”,可能都是……苏芮不敢想太多,动作也没有停下来,首播还在继续。
“首先,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自然下垂。”
“感受大地之气从脚底涌入,流经全身。”
她的声音飘得像要断了线,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首播间的人数突然疯了似的飙升,瞬间突破10000。
诡异的弹幕刷屏般滚动:姐姐能看到我吗?
我就在你家楼下。
我在你身后,你的头发好香啊。
别回头,回头就会看见它们。
……紧接着,三道虚影从屏幕里渗出来,浓得化不开的黑气裹着他们,隐约能看见人形。
一个捧着缺角的青铜爵,一个捻着绣满淫词的绢帕,一个攥着刻满“赢”字的骨牌。
“还差最后一个祭品。”
“这婆娘的血里有灵气,酿出来的酒定能解千年渴。”
饮者舔了舔爵沿的黑渍,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木头。
淫者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在苏芮身上打转,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连连赞道:“我游荡世间几万年,没有见过如此绝色皮囊,风华绝代,风华绝代啊,供我享用,才算不辜负这副好身段。”
赢者冷笑一声,骨牌在掌心咯咯作响:“待我吸干她的气运,从此世间再无败绩,你们俩也得敬我三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轻佻又阴毒,仿佛苏芮己是囊中之物。
饮者晃了晃爵中的黑液,啧啧道:“先饮其血,再剖其颅做酒器,才算圆满。”
淫者突然狂笑起来,绢帕一甩,黑气暴涨:“饮酒哪有销魂快活?
这等尤物,自然是我先来!”
话音未落,淫者化作一道黑影,带着一股腐臭的腥气扑向苏芮。
枯瘦的手像铁钳般箍住她的腰,冰冷的气息喷在她颈窝,黏腻的舌头就要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