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世界这么颠的嘛？
林旭蜷在沙发深处，被那床过于柔软的鹅绒被包裹着，鼻尖萦绕着干净织物和阳光的味道。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以及今天种种荒诞经历的反复冲刷下，迟迟无法真正放松。
他闭着眼，努力放缓呼吸，试图让自己沉入睡眠的深海。
然而，黑暗中，感官反而被无限放大。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听到窗外偶尔掠过的、遥远的汽车引擎声，听到主卧里……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苏晚晴似乎也躺下了，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时间在粘稠的黑暗中缓慢流淌。
就在林旭的意识终于开始模糊，被那温暖舒适的鹅绒被一点点拖向梦乡边缘时——主卧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
门锁被轻轻拨开的声音。
林旭的呼吸瞬间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全身的肌肉在被子下瞬间绷紧，但眼睛依旧死死闭着，维持着沉睡的姿态，只有耳朵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响动。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没有光透出，显然里面也没开灯。
一个身影，几乎是贴着地面，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挪了出来。
动作轻得像猫，带着一种做贼般的心虚。
是苏晚晴。
林旭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带着沐浴后清新水汽的气息在靠近，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冽味道。
那气息停在沙发不远处，似乎在犹豫、在挣扎。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林旭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他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晚晴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灼穿的探究和……渴望？
完了完了完了……我在干什么？！
苏晚晴！
你是个警察！
你在知法犯法你知道吗？！
《雄性公民隐私及人身安全保护法》第37条！
未经许可，深夜擅入雄性私人休息空间，意图不轨……最高可判五年！
五年啊！
要是被发现……警服扒了，档案毁了，牢底坐穿……冷静！
深呼吸！
回去！
现在就回去！
黑暗中，苏晚晴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音波冲击林旭的耳膜。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紧咬下唇、眉头紧锁、额角渗汗的挣扎模样。
那股靠近的气息明显地在原地僵持着，带着剧烈的心理波动。
可是……他就睡在那里……那么近……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阳光混着一点干净的汗味……还有……苏晚晴！
你疯了吗？！
你是个警察！
不是变态！
可是……真的好想……就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不行！
绝对不行！
这是犯罪！
激烈的思想斗争似乎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旭的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攥在被子里的手心里也全是湿滑。
就在他几乎要绷不住，怀疑苏晚晴是不是真的会扑上来时，那僵持的气息终于有了变化。
不是靠近，而是……微微后退了一点？
接着，林旭听到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就在沙发扶手附近。
他记得，自己脱下来的那件崭新的浅灰色连帽卫衣，就叠放在那里。
上面还压着那张烫银的名片。
一个极其荒谬又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闪过脑海。
果然，下一秒，一种极其细微的、努力压抑着的吸气声，在离沙发扶手很近的地方响起。
嘶……嘶嘶……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贪婪？
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嗅到了水源的气息。
嗯……虽然只穿了一小会儿……味道很淡……但……努力一下……还是能闻到一点的……就是这个……阳光晒过的……还有一点点干净的……像是青草……又像是……天啊……林旭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自认为）的五好青年，居然在装睡状态下，被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队长……闻衣服？！
这世界……真的太颠了！
那努力压抑着的吸气声持续了十几秒，然后突然停住了。
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林旭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屏住呼吸，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
一种极其细微的、液体滴落在柔软地毯上的声音。
啪嗒。
……啪嗒。
声音很轻，很慢，间隔几秒才有一声。
但在林旭此刻高度敏锐的听觉里，却如同惊雷。
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一股热气猛地冲上头顶，脸颊滚烫无比，连带着耳朵都烧了起来。
完了！
苏晚晴你这个废物！
没出息的东西！
丢人丢到家了！
这下彻底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黑暗中，苏晚晴的内心彻底崩溃了，充满了羞耻、绝望和恐慌。
林旭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靠近的气息在剧烈地颤抖。
那细微的滴落声大概持续了七八下，终于停止了。
紧接着，是手忙脚乱、极力压抑却依旧显得慌乱的窸窣声。
苏晚晴似乎在慌乱地摸索着什么。
几秒钟后，林旭听到了纸巾被快速抽出的声音。
然后是更加轻微、更加急促的擦拭声，就在沙发扶手下方、靠近地毯的位置。
动作又快又用力，带着一种想要彻底毁灭罪证的急切。
擦掉！
快擦掉！
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一定是疯了……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了……难道……难道我真的……性压抑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只是……只是……她的内心独语混乱不堪，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否定。
擦拭的动作持续了一小会儿，林旭甚至能想象到她趴在地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紧张又羞耻地清理那几滴“罪证”的样子。
终于，擦拭声停止了。
又是一阵轻微的、带着点颤抖的窸窣声。
苏晚晴似乎在整理沙发扶手上那件被她“玷污”过的卫衣。
她把衣服重新叠好，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连同那张名片，也仔细地摆回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那靠近的气息猛地向后退去，速度快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
林旭听到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以比来时更狼狈更慌乱的姿态，飞快地爬回了主卧门口。
门被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仓促，重新合上。
咔哒。
门锁再次落下。
客厅重新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荒诞离奇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混合了清新沐浴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赧气息。
林旭依旧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维持着“沉睡”的姿态。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悚。
他静静地听着主卧里传来的、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剧烈起伏的喘息声，还有那偶尔传来的、像是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的沉闷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主卧里那混乱的声响才渐渐平息下去，最终归于一片压抑过后的、沉重的寂静。
林旭依旧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轮廓。
刚才那一幕幕，如同最荒诞不经的恐怖片，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爬行的女警，挣扎的内心戏，闻衣服的变态行为，还有……那几声清晰的滴落……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指尖冰凉。
一个清晰的、带着极致荒谬感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混乱的脑海：“这世界…………这么颠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