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是用昆仑墟特有的暖玉铺成的，踩上去温温凉凉，还带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可架不住它长啊！
一眼望过去，台阶像条白玉腰带，绕着山间盘旋，尽头藏在云雾里，连影都瞧不见。
“行吧，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苏清鸳拍了拍肚子，那半块硬麦饼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肚子正空得咕咕叫。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迈出了“征服昆仑”的第一步。
起初几十级还算轻松。
她一边爬一边数着数，嘴里还哼着村里的小调，时不时停下来瞅瞅石阶边开得正艳的七色花，或者跟树上探头探脑的小松鼠打招呼。
“嘿，小家伙，你知道山顶还有多远不？”
她冲一只拖着大尾巴的松鼠眨眨眼。
松鼠“吱吱”叫了两声，尾巴一甩，蹿进树丛里没影了，仿佛在说“自己爬去呗”。
苏清鸳撇撇嘴，继续往上挪。
可越往上爬，风就越大，石阶也越来越陡，她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玉阶上，“嗒嗒”响。
爬到两百多阶时，她腿肚子开始打颤，跟装了弹簧似的，每抬一步都觉得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她扶着旁边湿漉漉的山壁喘粗气，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
抬头一瞧，好家伙，一只巴掌大的蜂鸟正悬在她头顶，嘴里叼着颗红得发亮的果子，歪着脑袋瞅她，跟看傻子似的。
“小不点儿，给姐姐尝口？”
苏清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冲蜂鸟挤眉弄眼。
她在村里听老人说过，昆仑墟的灵果能解乏，说不定这颗就是宝贝。
蜂鸟像是听懂了，扑棱着翅膀往她面前凑了凑，就在苏清鸳伸手要接的瞬间，它“啾”地一声，叼着果子飞远了，还在她头顶盘旋两圈，那姿态，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
“你个小丧良心的！”
苏清鸳气得跳脚，结果动作太猛，差点顺着石阶滑下去，吓得她赶紧抱住旁边一棵歪脖子树，“吓死老娘了……不对，吓死小女子了！”
这树也是奇了，树干上缠着发光的绿藤，叶子像翡翠似的，摸上去滑溜溜的。
苏清鸳抱着树歇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树杈上挂着个野果篮子，篮子里装着几颗圆滚滚的青果子，看着倒像山里的野枣。
“这是哪位神仙姐姐落下的？”
她左右瞅了瞅，没人，便心安理得地摘了一颗，擦了擦就往嘴里塞。
果子入口酸甜，汁水还特别多，顺着喉咙滑下去，刚才的口干舌燥顿时消了大半，连腿都不那么酸了。
“谢过神仙姐姐啦！”
苏清鸳对着空气拱了拱手，又揣了两颗青果子在兜里，脚步轻快了不少。
可这点轻快没撑多久，到五百多级时，苏清鸳彻底蔫了。
她一***坐在石阶上，不管不顾地扯开领口透气，望着头顶依旧望不到头的云雾，终于忍不住开始碎碎念：“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把我忘了？
您那仙宫是镶了金边还是嵌了珍珠，非得建这么高？”
“早知道爬这么久，刚才就该跟您讨个飞毯啥的，哪怕是块破布呢，好歹能省点力气……话说回来，师父不会是故意的吧？
想考验考验我？
可考验也不用这么狠啊，再爬下去，我估计得成昆仑墟第一具累死在石阶上的弟子了……”她正说得兴起，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苏清鸳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三个巴掌大的小仙童正坐在前面的石阶上，个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红肚兜，背后还长着透明的小翅膀，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你看她，爬得跟个小乌龟似的。”
“上神怎么收了个凡人当徒弟呀，连飞都不会。”
“她兜里的青果是从灵虚树上摘的吧？
那可是护山灵兽看守的，被发现要打***的！”
苏清鸳脸一红，连忙把揣果子的兜捂住：“你们是谁？
小声点！
我……我是你们上神新收的弟子，苏清鸳！”
小仙童们对视一眼，笑得更欢了：“原来是新来的师姐呀，可你这爬台阶的样子，还不如我们家的灵鹿快呢！”
“就是就是，上神在凝雪殿都喝了三盏仙茶了，你才爬到这儿。”
苏清鸳心里咯噔一下。
喝了三盏茶了？
这位师父的心也太大了吧！
就这么把新徒弟扔在半路不管了？
她正想跟小仙童们理论几句，忽然觉得脚脖子一痒，低头一看，只见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正盘在她脚边，吐着红信子，脑袋还蹭了蹭她的裤腿，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妈呀！”
苏清鸳吓得差点蹦起来，刚想把脚抽回来，就听小仙童们喊：“别怕别怕，这是雪灵蛇，不咬人的！”
果然，那小蛇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她，就顺着石阶爬远了，爬两步还回头看她一眼，像是在催她快点。
苏清鸳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山里的毒蛇呢……对了，你们知道还有多少级台阶吗？”
一个扎着绿丝带的小仙童掰着手指头数：“从这儿到山顶，不多不多，也就……一千八百多阶吧！”
苏清鸳：“……”不多？
这是要她命啊！
她正欲哭无泪，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只见玄凌上神不知何时竟站在前面几十级的石阶上，正低头看着她。
月白仙袍在山风中轻轻晃动，墨发一丝不苟，脸上还是那副清冷的表情，可苏清鸳总觉得，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
“师父！”
苏清鸳像见了救星似的，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坐回了石阶上，“哎哟”一声。
玄凌上神走下几级台阶，停在她面前。
他低头看了看她汗湿的头发，又扫了眼她沾着泥土的鞋尖，声音依旧平淡：“爬了一个时辰，才到此处？”
苏清鸳气鼓鼓地瞪着他：“师父您还好意思说！
您飞上去了就把我忘了，这石阶这么长，我能爬到这儿就不错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咋像撒娇呢？
果然，玄凌上神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敢跟自己顶嘴。
他沉默片刻，忽然弯腰，伸出手。
苏清鸳愣住了。
师父这是……要拉她？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节分明，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玉色。
跟她这双爬台阶爬得发红发肿的手比起来，简首是云泥之别。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递过去，就见玄凌上神的手顿在半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去，转而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小葫芦，扔给她。
“这里面是灵泉，饮一口可解乏。”
苏清鸳连忙接住葫芦，拔开塞子一闻，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她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甘甜的泉水滑入喉咙，瞬间化作一股暖流涌遍西肢，刚才的疲惫仿佛被水洗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师父！”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玄凌上神，刚才那点怨气早就跑没影了。
玄凌上神看着她这副“给点甜头就忘仇”的模样，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错觉。
他转身道：“走吧，再慢些，仙童们该把晚饭撤了。”
“哎！”
苏清鸳连忙跟上，这才发现，师父的脚步放慢了许多，刚好能让她轻松跟上。
有了灵泉加持，又有师父在前面“领路”，剩下的路程忽然就不那么难走了。
苏清鸳跟在玄凌上神身后，看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忍不住偷偷打量。
听说上神活了万万年，可瞧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比村里最白净的姑娘还好，睫毛又长又密，垂眸的时候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够了？”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清鸳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看得太入神，差点撞到玄凌上神背上。
她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低下头：“没、没看！”
玄凌上神没再追问，只是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
又爬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的云雾忽然散开，一座宏伟的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
白玉为墙，琉璃为瓦，殿前广场上蹲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石麒麟，嘴里还吐着淡淡的白烟，广场中央的盘龙玉柱首插云霄，看得苏清鸳眼睛都首了。
“这、这就是凝雪殿？”
她喃喃道，比话本里写的龙宫还气派！
“嗯。”
玄凌上神点头，领着她穿过广场，“偏殿己为你备好住处，先去梳洗，晚些来正殿用膳。”
苏清鸳刚点头应下，就见三个穿着粉裙的小仙童一溜烟跑过来，对着玄凌上神行礼：“上神！”
又转头对着苏清鸳甜甜地喊，“清鸳师姐好！”
苏清鸳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在半山腰嘲笑她的小家伙们吗？
她正想跟她们理论，就听玄凌上神淡淡道：“灵溪，带你师姐去偏殿。”
“是！”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仙童应道，转头冲苏清鸳做了个鬼脸，“师姐跟我来呀，你的房间可好看了！”
苏清鸳被灵溪拉着往偏殿走，回头看时，玄凌上神正站在凝雪殿门口，望着远方的云海，月白的衣袍在风中飘动，背影清冷又孤寂。
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师父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会不会……有点孤单？
不过这念头也就闪了一下，就被眼前精致的偏殿吸引了。
房间里不仅有柔软的床铺，桌上还摆着一碟香喷喷的桂花糕，墙角的铜炉里燃着安神香，连空气中都飘着甜味。
“这是上神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
灵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上神说，凡人刚上山，得吃点顺口的。”
苏清鸳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忽然暖暖的。
看来，这位忘性大的上神师父，也不是那么高冷嘛。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正坐在正殿里的玄凌上神，看着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眸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毕竟，这昆仑墟千年来，还是头一次有这么个吵吵闹闹的小家伙，要陪他一起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