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鸳缩在断墙根儿下，怀里揣着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麦饼，正对着天上盘旋的乌鸦翻白眼。
“瞅啥瞅？
再瞅小爷……哦不，小女子就把你烤了吃！”
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结果乌鸦“嘎”地叫了一声，拉了坨屎精准地落在她旁边的石头上。
苏清鸳：“……”行吧，连鸟都欺负她。
三天前，黑石村还是个鸡飞狗跳的热闹地儿。
她娘正追着偷摘邻居家黄瓜的弟弟打，她爹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乐呵呵地看笑话。
结果一声震天吼，那只长着俩角的黑熊妖兽就跟拆玩具似的，把村子搅成了一锅粥。
等苏清鸳从地窖里爬出来，家没了，人没了，就剩她手里攥着半块她娘早上刚烙的麦饼。
“吼——”熟悉的咆哮声从西边传来，苏清鸳一个激灵，差点把麦饼吞下去。
她连滚带爬地钻到一丛比人还高的刺蓟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瞅。
好家伙，那黑熊妖兽跟座黑铁塔似的，正用它那只剩一只的眼睛在地上瞎转悠，鼻子还抽抽着，估计是闻着活人气儿了。
苏清鸳屏住呼吸，心里把李家婆婆讲过的各路神仙求了个遍。
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最后连村口土地庙里的泥菩萨都没落下。
就在她把自己憋得快翻白眼时，天上“咔嚓”一声，跟裂了道缝似的。
一道白影“咻”地一下飘了下来，衣袂飘飘，自带柔光，活脱脱话本里走出来的谪仙。
苏清鸳揉了揉眼睛，差点把舌头咬掉——这不是李婆婆说的那位玄凌上神吗？！
传说中他老人家一个眼神能冻住十条江，挥手能招来一片云，长得比月亮还好看，就是性子冷得像昆仑墟的万年寒冰。
黑熊妖兽显然也认出这位大佬了，刚才还横得不行的家伙，这会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俩后腿都快站不住了，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跟撒娇似的。
玄凌上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那么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一捏。
“轰——”一道白光闪过，苏清鸳只觉得眼睛一花，再睁眼时，那黑熊妖兽连渣都没剩下，原地就留了个黑黢黢的坑，跟被陨石砸过似的。
苏清鸳：“！！！”
这就是上神的实力吗？
也太……帅了吧！
那道白影缓缓落地，离得近了，苏清鸳才发现，上神不仅好看，还特爱干净。
身上那件月白仙袍连个褶子都没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鞋尖都没沾着半点土。
反观自己，灰头土脸，衣服撕了个大口子，脚上还磨了个血泡。
苏清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把自己藏得更严实点。
“出来。”
清冷的声音跟冰珠子掉玉盘似的，好听是好听，就是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清鸳认命地从刺蓟丛里钻出来，结果动作太急，被刺勾住了头发，疼得她“嘶”了一声。
玄凌上神：“……”苏清鸳尴尬地笑了笑，手忙脚乱地解了半天，才把头发从刺上弄下来，顺便还扯掉了几根。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着玄凌上神鞠了个躬：“见过上神。”
玄凌上神看着她额头上沾着的草屑，还有那点若隐若现的淡粉色印记，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你是谁？
为何在此？”
“我叫苏清鸳，是黑石村的。”
苏清鸳吸了吸鼻子，刚想酝酿点悲伤的情绪，结果一抬头看见玄凌上神那张冰雕似的脸，愣是把眼泪憋回去了，“我们村被那熊瞎子给毁了，我跑着跑着就到这儿了。”
玄凌上神沉默地看着她。
这丫头，刚经历家破人亡，眼里居然没多少悲戚，反倒透着股没心没肺的韧劲，跟昆仑墟那些哭哭啼啼的仙娥们完全不一样。
他想起刚才那黑熊妖兽，再看看这丫头瘦小的身板，能从妖兽嘴里逃出来，倒也算有点运气。
“你可知此地是昆仑墟？”
“知道知道！”
苏清鸳眼睛一亮，“李婆婆说，昆仑墟是神仙住的地方，尤其是上神您，可厉害了！
当年妖兽之乱，您一个人就把它们全打跑了，跟拍苍蝇似的！”
玄凌上神：“……”拍苍蝇？
这比喻倒是新鲜。
他看着苏清鸳那副一脸崇拜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这丫头虽然看着咋咋呼呼，但眼神干净得很，不像那些心怀叵测想往昆仑墟钻的修士。
更何况，她额间那“灵犀莲印”，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好苗子。
放着不管，实在可惜。
“你身负灵根，可愿随本尊回昆仑墟，做本尊的弟子？”
苏清鸳首接懵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幻觉了。
拜上神为师？
这事儿要是告诉村里的小伙伴，他们能把下巴惊掉。
见她半天没反应，玄凌上神眉峰微蹙，以为她不愿意，便淡淡道：“不愿？”
“愿意！
我愿意！”
苏清鸳猛地回过神，生怕他反悔，“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师父在上，请受弟子苏清鸳一拜！”
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瞬间红了一片。
玄凌上神看着她那股子傻劲儿，心里那点万年不化的寒冰，好像裂开了条小缝。
他抬手一挥，一道白光落在苏清鸳身上。
苏清鸳只觉得浑身一轻，身上的泥垢和血污全没了，破衣服也变成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弟子服，连脚上的血泡都好了。
“随本尊来吧。”
玄凌上神转身，足尖一点，人就像片羽毛似的飘了起来，眨眼间就到了丈许之外，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跟上。”
苏清鸳看着他飘在半空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等等……跟上？
她试着踮了踮脚，又原地蹦了两下，除了震得脚底板有点麻，半点要飞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师父！”
苏清鸳对着那道越来越远的白影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我……我没带翅膀啊！
飞不起来！”
玄凌上神的身影在云端顿了顿，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茬。
他低头往下看，只见那个刚收的小徒弟正仰着脖子，跟只伸长了脖子的大白鹅似的，脸上写满了“我很懵但我不敢说”。
玄凌上神：“……”他活了万万年，身边的不是能腾云驾雾的仙者，就是修为有成的灵兽，倒是忘了，凡人是要脚踏实地走路的。
他缓缓落回地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耳根似乎悄悄红了一瞬，快得像错觉。
“昆仑结界，凡俗不得御空。”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语气听不出半点尴尬，“你且自行上山，本尊在山顶等你。”
说完，不等苏清鸳反应，足尖再次一点，这次首接化作一道流光，“咻”地一下钻进了云雾里，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苏清鸳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天空，又看了看眼前那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嘴角抽了抽。
合着说了半天，还是得自己爬啊？
她对着云雾翻了个白眼：“什么高冷上神，我看是健忘上神还差不多！”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认命地攥紧拳头，抬脚踩上了第一级石阶。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冰冷的石阶镀上了一层金边。
苏清鸳深吸一口气，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顶，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等她爬上去了，非得问问师父，忘事儿是不是上神的通病不可。
当然，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毕竟，这位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师父，可是她以后的靠山呢。
爬就爬，谁怕谁！
她苏清鸳，可是从妖兽嘴里逃出来的人！
苏清鸳哼哧哼哧地开始往上爬，心里己经盘算着，等见到师父，第一句该说“师父我爬上来了”，还是“师父你忘性真大”。
而此刻己经坐在昆仑墟凝雪殿里，悠闲品着仙茶的玄凌上神，正对着窗外的云雾出神。
他指尖轻点桌面，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
那丫头……应该能爬上来吧？
算了，昆仑墟的石阶，多爬爬也能磨练心性。
玄凌上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将这点微不足道的担忧，彻底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