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苏语萱往砖墙阴影里缩了缩，眼睛死死盯着巷口那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车身上没有编号，只有模糊的“治安巡逻”字样，下来的两个警察穿着雨衣，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不对劲。”
苏语萱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赵景明在警局有熟人，这可能是他的圈套。”
李铁城心里一沉。
他想起刚才刀疤脸听到警笛声时的慌乱，不像是装出来的，但苏语萱的话更让他脊背发凉。
他看着那两个警察慢悠悠地往巷子里走，手电筒的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根本不像执行紧急任务的样子。
“走！”
他当机立断，拽着苏语萱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跑。
那里有个废弃的杂物间，是他以前送快递躲雨时发现的，后墙有个狗洞能通往后街。
“喂！
站住！”
身后传来警察的呵斥，但脚步并不急促。
李铁城没回头，拉着苏语萱在狭窄的巷子里狂奔。
雨水打湿的石板路滑得像抹了油，苏语萱穿着一只掉了跟的高跟鞋，好几次差点摔倒，全靠李铁城死死拽着。
杂物间的木门虚掩着，李铁城一脚踹开，拉着她钻了进去，反手把门闩扣上。
“嘘。”
他捂住苏语萱的嘴，两人贴着冰冷的墙壁喘气，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杂物间里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能看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他们走了？”
苏语萱的声音带着后怕。
李铁城摇摇头，凑到窗边往外看。
巷子里空荡荡的，警车还停在巷口，两个警察靠在车边抽烟，眼神时不时往杂物间的方向瞟。
“他们在等。”
他低声说，“知道我们没地方跑。”
苏语萱的脸瞬间白了。
“那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难道真的要被他们抓走吗？”
李铁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看着女孩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曾经精致的连衣裙现在沾满泥污，像一朵被暴雨打蔫的花。
他想起自己跑快递时，看到过被丢弃的流浪猫，也是这样惊恐又无助的眼神。
“别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前门被堵，后墙的狗洞只能钻一个人，而且出去就是后街，谁知道有没有人守着。
赵景明的人、假警察……这张网收得越来越紧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巷口不远处。
紧接着是车主的抱怨声：“这鬼天气，比赛怕是要黄了……”李铁城心里猛地一跳。
比赛？
他想起刚才在福安里附近看到的路标，好像离城西体育馆不远——今天是青藤市一年一度的山地摩托车越野赛，他早上送快递时还看到过宣传海报。
“有了！”
他眼睛一亮，凑到苏语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语萱听完，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但看着李铁城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屏住呼吸，等到巷口的警车换了个方向，李铁城突然拉开门，拽着苏语萱冲了出去。
“往那边跑！”
他指着巷口右侧的拐角，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摩托，车主正蹲在旁边检查轮胎。
“喂！
你们干什么！”
车主发现了他们，站起身呵斥。
李铁城没理他，冲到摩托车旁，一把推开车主，跨上了车座。
他这辈子只骑过电动三轮车，摩托车还是头一次碰，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油门和刹车。
“上车！”
他对苏语萱喊道。
苏语萱咬咬牙，也顾不上犹豫，撩起裙摆坐上后座，紧紧抓住李铁城的衣角。
车主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上来：“***！
抢车啊！”
李铁城情急之下，猛地拧动油门。
摩托车发出一声轰鸣，像受惊的野兽一样窜了出去，差点把他甩下去。
车主扑了个空，摔在泥水里，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巷口的两个“警察”见状，立刻扔掉烟头追了上来，嘴里喊着“站住”，却连警车都没开。
李铁城心里冷笑，果然是假的。
他没空理会，操控着摩托车冲出巷子，拐上了主路。
“往体育馆方向开！”
苏语萱在后座喊道，“那边人多，他们不敢乱来！”
李铁城依言打了转向灯，摩托车在湿滑的马路上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
他渐渐熟悉了车把的轻重，虽然车身还是有些晃动，但速度越来越快。
雨水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生疼，但他顾不上了，后视镜里，那辆没有编号的警车竟然跟了上来，引擎声越来越近。
“他们追上来了！”
苏语萱的声音带着惊慌。
李铁城咬紧牙关，把油门拧到底。
摩托车的速度飙升到八十迈，在雨中的街道上狂奔。
两旁的店铺和行人飞速后退，像模糊的影子。
他甚至能听到风里夹杂着警车的喇叭声，但那声音更像是虚张声势，不敢真的逼太近。
“前面左拐！”
苏语萱提醒道，“那条路通往体育馆后门！”
李铁城猛打方向，摩托车擦着一辆公交车的边缘拐进辅路。
公交车司机愤怒地按响喇叭，刺耳的声音在雨幕里回荡。
他看到路边的指示牌——距离城西体育馆还有1.5公里。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巷子里冲出来一辆黑色轿车，速度极快，首逼摩托车的侧面。
是刀疤脸他们！
李铁城心里一紧，猛地往左侧打方向，摩托车几乎是擦着轿车的车头冲了过去，车轮溅起的水花打在轿车挡风玻璃上。
“操！”
轿车里传来刀疤脸的怒骂，紧接着开始加速追赶。
现在变成了两面夹击。
后面是假警车，侧面是刀疤脸的轿车，李铁城像被逼到悬崖边的猎物，只能拼命往前冲。
他紧紧攥着车把，指节发白，手心全是冷汗，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别怕！”
他对身后的苏语萱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抓稳了！”
苏语萱没说话，只是抓着他衣角的手更紧了，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李铁城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但没有尖叫，没有哭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骨子里藏着一股韧劲。
摩托车冲过一个路口，前面突然出现了大片的人群和彩旗。
体育馆到了。
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摩托车和汽车，穿着专业骑行服的选手们正在避雨，工作人员举着牌子引导方向。
“从侧门进去！”
苏语萱喊道，“里面是赛道起点！”
李铁城根本来不及思考，跟着苏语萱的指引冲进了体育馆侧门。
门口的保安想拦，但看到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和后面紧追不舍的轿车，吓得赶紧躲开。
里面果然是个巨大的场地，铺着塑胶跑道，周围是看台，虽然下着雨，但还是坐了不少观众，手里拿着雨衣和望远镜。
赛道起点处，几十名选手正骑着摩托车待命，裁判举着发令枪，似乎马上就要开始比赛。
“他们不敢进来！”
苏语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这里有警察，有记者！”
李铁城心里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刀疤脸的轿车竟然也冲了进来，在场地边缘急停，三个男人从车上跳下来，朝着摩托车的方向狂奔。
“还追！”
李铁城骂了一句，只能继续往前冲。
赛道起点的选手和裁判都懵了，看着这辆突然闯入的黑色越野摩托，还有后面狂奔的三个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发令枪不知被谁碰了一下，“砰”的一声响。
就是这声枪响，仿佛点燃了导火索。
李铁城下意识地拧动油门，摩托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赛道起点的选手们以为比赛开始了，也纷纷发动引擎，跟了上来。
一瞬间，整个场地都沸腾了。
李铁城的摩托车混在几十辆专业赛车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沾满泥污的快递工装，后座还带着一个白裙女孩，而周围都是穿着统一赛服、戴着头盔的专业选手。
观众席上爆发出哄笑和惊呼，摄像机纷纷对准了这个“不速之客”。
“保持住！
别被他们追上！”
苏语萱在后座喊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李铁城紧紧盯着前方的赛道。
这是一条模拟山地地形的越野赛道，有陡坡、水坑、障碍物，对他这个新手来说简首是地狱。
但他别无选择，身后的刀疤脸等人还在追，虽然被其他选手挡住了，但距离越来越近。
他全凭本能操控着摩托车，躲避着障碍物，冲过水坑时溅起巨大的水花，引来观众席上的尖叫。
有几次差点撞上其他选手，都被他惊险地避开。
他甚至没时间去想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苏语萱在后座充当着临时导航：“左边！
前面有石头！”
“加速冲过这个坡！”
她的声音越来越稳，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李铁城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再发抖，抓着他衣角的手虽然用力，但不再是因为恐惧。
赛道渐渐驶离观众的视线，进入一片树林。
雨还在下，树叶上的水滴滴落在头盔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刀疤脸他们被甩得更远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在树林里晃动。
“快到终点了！”
苏语萱喊道，“前面那个红色拱门就是！”
李铁城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红色的充气拱门，下面站着几个裁判，手里拿着计时器。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荒诞的感觉——自己一个抢了摩托车的快递员，竟然要冲过越野赛的终点线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辆蓝色的赛车追了上来，车手戴着头盔，看不清脸，对着他做出了一个超车的手势。
李铁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真的选手，在跟他比赛。
一股莫名的劲头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猛地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一声怒吼，速度再次提升。
他和蓝色赛车并驾齐驱，在最后一段赛道上展开了冲刺。
观众席的欢呼声远远传来，越来越清晰。
红色拱门就在眼前，李铁城甚至能看到裁判惊讶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蓝色赛车稍稍落后半个车身，而刀疤脸他们早己不见踪影。
“冲啊！”
苏语萱在后座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力量。
李铁城深吸一口气，将油门拧到底。
黑色越野摩托像一道闪电，率先冲过了红色拱门。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平息，雨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混乱却激昂的交响曲。
李铁城趴在车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胳膊和后背传来阵阵酸痛。
苏语萱从后座下来，腿一软，差点摔倒。
李铁城连忙扶住她，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都是泥水和汗水，狼狈不堪，却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围的选手和裁判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人是谁啊？”
“没见过啊，哪个队的？”
“骑的还是辆民用越野，竟然拿了第一？”
一个穿着裁判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表情严肃：“先生，请出示你的参赛证。”
李铁城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苏语萱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
他瞬间明白过来——现在还不能暴露，刀疤脸他们可能还在外面等着。
“我……我是替补队员，临时顶上来的。”
他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话，“证件在教练那里。”
裁判显然不相信，但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摄像机和记者，也不好当场发作。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话筒的女记者挤了过来，对着李铁城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如何在这样的天气里保持如此快的速度的？
冲线前的最后冲刺太精彩了！”
李铁城看着记者的镜头，又看了看身边的苏语萱，突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梦。
他抢了一辆摩托车，带着一个被追杀的富家千金，误闯了一场越野赛，还稀里糊涂地拿了冠军。
雨渐渐停了，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微弱的阳光。
李铁城眯起眼睛，看着那道阳光落在苏语萱的脸上，她的嘴角竟然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他知道，这场亡命时速的追逐暂时结束了，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工装，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穿着光鲜、眼神各异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可能从抢下那辆摩托车的瞬间起，就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