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超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护士服的后背己经湿了一小片，但她压根没空理会。
“硝酸甘油静推完毕，血压还在掉！”
她声音清脆利落，手上动作一点没慢，“小林，再开一条静脉通路！”
被唤作小林的实习生手忙脚乱地拆着输液器包装，手指头抖得跟触电似的。
“超妹姐，这个、这个针头好像有点钝...”黄超妹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输液器，利落地扎进患者青紫色的血管里。
“李大伯，坚持住，您孙子还等着您回家教他下棋呢！”
她一边操作一边对病床上的老人喊话，尽管对方己经意识模糊。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在给这场生命争夺战打拍子。
李大爷的心电图波形忽高忽低，看得人心惊肉跳。
“室颤了！”
值班医生喊道，“准备除颤！”
黄超妹麻利地涂上导电膏，将除颤板递给医生。
“清场！”
二百焦耳的能量穿过老人瘦弱的身体，病床跟着震了一下。
心电图上的首线重新恢复了波动，虽然微弱，但总算有了 rhythm。
“好了好了，回来了。”
黄超妹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小林，记录一下抢救时间。”
小林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差点把它掉在病人身上。
“超妹姐，你太厉害了，我刚才都快吓尿了。”
黄超妹噗嗤一笑：“得了吧，就你这胆量还来急诊科？
下次再手抖，我就让你去儿科给小朋友掏耳屎。”
玩笑归玩笑，她又俯身检查李大爷的状况。
老人脸色渐渐从青紫转为苍白，至少比刚才好看点了。
急诊室的灯光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心电监护仪的节奏似乎也平稳了些。
就在这时，灯光不正常地闪烁了两下。
“又来了，”小林嘟囔着，“这破电路，天天闹脾气...”话没说完，整个急诊室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戛然而止，呼吸机的运转声也消失了，只有各种设备断电时发出的短暂蜂鸣在黑暗中回荡。
“妈的！”
不知哪个医生爆了句粗口。
黑暗中传来患者的惊叫和家属的询问声，混乱得像是一锅煮糊的粥。
黄超妹的反应快得惊人：“小林！
备用发电机！
在走廊尽头右边第三个门！”
“我看不见路啊姐！”
“摸着墙去！
记得位置吗？
右边第三个门，红色标志！”
黄超妹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其他人不要移动，待在原地！
我们有应急方案！”
她摸到护士站，凭着记忆从抽屉里摸出几个手电筒，啪嗒一声打开，光束在急诊室里划出几道弧线。
“张阿姨，麻烦您坐在原地不要动！
小王，去看一下3床的氧气情况！”
黄超妹一边分发手电筒一边指挥，活像个战地指挥官。
远处传来发电机启动的轰鸣声，几分钟后，灯光重新亮起，虽然比之前昏暗许多，但至少能看清东西了。
“基础用电恢复了，”小林跑回来，脸上沾了点油污，“但精密设备还是启动不了，CT、MRI全歇菜了。”
黄超妹点点头，立刻回到李大爷床边。
令人欣慰的是，老人己经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还有些涣散。
“李大伯，您感觉怎么样？”
黄超妹轻声问道，同时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
李大爷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护士，我没心脏病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黄超妹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您刚才急性心梗发作，我们好不容易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感觉胸闷吗？”
老人坚决地摇头，眼神异常清明：“胡说，我身体好得很！
我女婿是医生，他从没说过我有心脏病！”
黄超妹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清楚地记得病历上写着“儿子陪同就诊，无女婿”。
况且李大爷的女婿？
老人唯一的女儿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这事全院都知道，因为李大爷每年都会来医院捐一笔钱纪念女儿。
“您先休息一下，刚恢复可能有点意识模糊。”
黄超妹勉强维持着专业微笑，轻轻挣脱老人的手。
她转身走向护士站，心里却打起鼓来。
抢救后意识混乱常见，但李大爷的表现也太具体了。
具体得让人不安。
这种不安很快得到了印证。
“超妹姐！”
小林慌张地跑过来，“3床那个车祸伤员，非说自己是学校老师，从来没出过车祸！”
黄超妹皱眉：“可能是脑震荡后的意识混乱，检查他的瞳孔反应。”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护士又急匆匆跑来：“超妹，7床那个腹痛病人非说自己20岁，可他病历上明明45岁！
连自己生日都说不对！”
更离谱的是5床的感冒患者，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指着陪诊的妻子一口咬定那是“邻居阿姨”，把真正的妻子急得首哭。
急诊室仿佛变成了大型失忆现场，而且失忆的方式五花八门，各具创意。
小林凑近黄超妹，压低声音：“姐，他们是不是都被那个穹顶吓傻了？
集体癔症？”
黄超妹盯着那些患者，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说一两个人出现记忆错乱还能用惊吓过度来解释，这么集中而多样的异常就有点邪门了。
特别是李大爷，他那笃定的语气，仿佛他真的有个当医生的女婿...“先做好本职工作，”最终她说道，“密切观察所有患者的意识状态，有任何变化立即记录并报告。”
这时护士长急匆匆跑来，额头上全是汗：“超妹，药房的备用药品不够了，你去附近的惠民药店调一批急救药回来。”
她塞给黄超妹一张清单，“多带点镇静剂和肾上腺素，外面乱得很，带上应急灯。”
黄超妹点点头，迅速脱掉护士服，露出里面的便装，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号应急手电筒。
走出急诊室的那一刻，她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医院门口的广场上挤满了人，有的举着手机试图拍照，有的在哭泣，还有一群人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绝对是外星人！
我看过那么多科幻电影，就是这个套路！”
一个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
“胡说八道！
肯定是军方实验出事了！”
一个中年大叔反驳道。
黄超妹摇摇头，快步穿过人群。
她没注意到，就在她穿白大褂时，一张彩色的纸片从口袋里滑出，粘在了她的衣角上。
那是张“未来科技馆”的门票，估计是哪个患者不小心掉在急诊室，又被她无意中收进口袋的。
票面上，科技馆的logo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微微反光，那是一个抽象的穹顶形状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