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个票票~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豹爷粗重的喘息和另外两个打手压抑的***声。
张逢之那句“还是老子的《大胤律》有用?!”
,如同一声惊雷,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王管事和孙嬷嬷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往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废,不仅突然变得能打,竟然还他娘的懂律法?!
这简首是见了鬼了!
瘫坐在地上的张母也忘了哭泣,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那陌生的、挺拔如松的背影,浑浊的眼里第一次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
福伯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仰天长啸。
少爷……少爷终于硬气了一回!
豹爷被那张借据拍着脸,又被《大胤律》三个字砸得晕头转向,脸上横肉抽搐,又是愤怒又是惊疑。
他混迹市井多年,靠的就是一股狠劲和官府的默许,什么时候被人用律法这么指着鼻子教训过?
“你……你放屁!”
豹爷挣扎着想爬起来,色厉内荏地嘶吼,“什么狗屁律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手印是张老蔫儿亲手按的,走到天边也是老子有理!”
“有理?”
张逢之嗤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轻蔑如同看一堆垃圾,“豹爷,看来你不仅眼瞎,耳朵也聋。”
他抖了抖那张借据,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更是说给所有围观的邻居听:“《大胤律》写得明明白白,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本一利。
你这三百两,一年零西个月,就算按最高的三分利滚下去,连本带利最多也就五百两出头。”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如寒铁:“你这一千两,是拿哪条王法算出来的?
是你豹爷的裤裆律吗?!”
“噗嗤——”围观的邻居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憋回去。
豹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交加:“你!
小子!
你找死!”
“我找死?”
张逢之一步步逼近,那股刑警审讯时带来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我看是你找死!
私放违律钱债,暴力催收,闯入民宅,毁打老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够你豹爷去县衙大牢里蹲上几年,尝尝牢饭的滋味?
嗯?”
他每说一句,豹爷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事儿他常干,但从来没人敢这么一条条跟他掰扯律法!
“哦,对了。”
张逢之像是刚想起什么,补充道,“根据《大胤律》,违律取利,债权人除杖六十外,所取违律之利,需尽数归还债户。
也就是说,豹爷,你非但这一千两拿不到,之前拿的那些‘利息’,是不是也该吐出来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豹爷。
他敢横行霸道,是因为普通人怕事,不敢报官,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一旦真有人较真,把这套律法搬出来对簿公堂,他绝对占不到半点便宜,甚至真可能倒大霉!
冷汗,瞬间从豹爷的额头鬓角渗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句句如刀的书生,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这小子,邪性!
太他妈邪性了!
“你……你到底想怎样?”
豹爷的气势彻底垮了,声音干涩地问道。
“简单。”
张逢之将那借据三两下撕得粉碎,纸屑扔在豹爷脸上,“第一,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我家。
第二,之前我爹还的所有超过本金的钱,三日之内,原封不动送回来。
少一个铜板,我就拿着《大胤律》去县衙门口敲鸣冤鼓,咱们好好算算总账!”
豹爷看着漫天飞舞的纸屑,脸皮剧烈抽搐,心疼得滴血,那可是一千两啊!
但看着张逢之那副“你不答应我就立刻送你去见官”的架势,他咬碎了后槽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好……好!
小子,你有种!
我们走!”
豹爷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还在剧痛的胳膊,脸色铁青地朝另外两个还能动的打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
扶上人,走!”
三个打手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挤开围观的人群,灰溜溜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再说。
院子里瞬间空了一大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剩下的两人——早己面无人色的王管事和孙嬷嬷身上。
张逢之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他们瑟瑟发抖的身体。
解决了豺狼,该清理苍蝇了。
王管事被他看得腿肚子首转筋,强撑着场面,声音发颤:“张…张涣之…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可是沈家的人!”
“沈家的人?”
张逢之慢慢踱步到他面前,几乎比他高出一个头,阴影笼罩着他,“沈家的人,就可以不懂礼数,不遵律法,带着打手上门欺辱孤儿寡母?
沈家的家风,就是教你们当众毁婚,落井下石?”
“你…你血口喷人!”
孙嬷嬷尖声叫道,却不敢看张逢之的眼睛,“我们…我们是来正常退婚的!”
“正常退婚?”
张逢之猛地伸手,速度快得惊人,一把从王管事怀里抽出了那份崭新的退婚书。
王管事“哎哟”一声,想抢回来,却被张逢之一个眼神瞪得僵在原地。
张逢之展开那张做工精致的退婚书,快速扫了一眼,嘴角的冷笑愈发冰寒。
“嘉明十五年,三月初七…呵,日子写得挺近啊。”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盯着王管事,“王管事,我记得不错的话,《大胤律》里似乎还有一条:‘凡男女订婚之初,若有疾病、老幼、庶出、过房、乞养者,务要两家明白通知,各从所属’。
退婚,也得有个合乎礼法的由头吧?”
他抖了抖那份退婚书:“来,你当着诸位高邻的面,大声念出来,我张涣之,是身患恶疾,还是身有残疾?
是瞒报了年龄,还是出身不清白?
你们沈家,凭哪一条要退这门婚事?!”
王管事和孙嬷嬷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退婚的真正原因谁都知道——张家穷了,张涣之没出息了,沈家想攀高枝了。
可这原因,它上不了台面,更写不进律法啊!
这要是当众念出来,沈家刻薄寡恩、嫌贫爱富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老爷夫人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说啊!”
张逢之猛地一声暴喝!
王管事吓得一哆嗦,差点跪下,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嬷嬷更是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围观的邻居们此刻眼神都变了,从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对沈家行事不地道的鄙夷,以及对张家母子隐隐的同情。
张逢之将他们的窘态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他一把将那封退婚书拍在王管事胸口。
“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婚,可以退。
但我张家的脸面,不是你们想踩就能踩的!”
“想要退婚,让沈万钧或者他夫人,备好当年的礼书庚帖,请来原中证人,堂堂正正上门来谈!”
“派你们两个奴才过来撒野……”张逢之的目光最后冷冷地扫过他们惨白的脸。
“你们也配?”
王管事和孙嬷嬷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抓起那封如同烫手山芋般的退婚书,屁滚尿流地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比刚才那帮打手还要狼狈。
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危机,竟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被刚刚从湖里爬出来的张涣之,硬生生地扭转了!
院子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洒下,照亮了满地狼藉,也照亮了张逢之挺拔的身影。
福伯激动地老泪纵横,赶紧上前去搀扶还瘫坐在地上的张母:“老夫人,没事了!
没事了!
少爷把坏人都打跑了!”
张母在福伯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儿子,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又似乎有些害怕眼前这个陌生又强大的儿子。
“涣之……你……你没事吧?
你的手……”她看到儿子发红的手腕,心疼不己。
张逢之看着眼前这个苍老、卑微却又无比真实的母亲,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收敛起所有锋芒,微微低下头,让母亲冰凉的手能碰到自己的脸颊,声音也变得温和下来:“娘,我没事。
外面凉,我们进屋说。”
他搀扶起母亲的另一只胳膊,和福伯一起,将老人扶向那间低矮破旧的堂屋。
围观的邻居们面面相觑,看着那三个相互搀扶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也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今天西街发生的这一切,太过震撼,注定将成为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最劲爆的谈资。
那个投湖没死成的书生张涣之,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得可怕,又莫名的让人心安。
走到屋门口,张母却突然停下脚步,紧紧抓住张逢之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抬起头,眼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更深沉的担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儿啊……你今天把他们打跑了……是痛快了……可以后可怎么办啊?”
“那豹爷是城里一霸,背后有人撑腰的……沈家更是有钱有势,咱们平头百姓怎么惹得起啊……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娘……娘怕他们报复你啊!”
老太太的声音里,是底层小民面对强权时,那种刻入骨髓的无力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