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雨脚印,铁匠藏的秘密
沈知白立在巷口,目光未离那抹绿痕。
他蹲下,指套边缘轻刮车板残渣,粉末细腻,沾于指面不散。
与井边指甲缝中所取物一致。
他起身,沿着车辙印向枯井方向回溯。
泥地湿软,脚印交错,衙役的钉靴、妇人的赤足、孩童的跳跃痕迹层层叠压。
他俯身,炭笔在痕迹簿上勾出三组轨迹,逐一排除。
最终,一串深陷泥中的麻鞋印引起注意——步幅稳定,每步约二尺四寸,右脚外侧有拖拽凹痕,似负重前行。
他沿足迹前行,泥印断于东街拐角。
墙根湿土上,半枚鞋底纹清晰可辨:粗麻编织,纹路呈斜绳状,外侧磨损严重。
此纹非市井常见,倒似铁匠铺中常年踩踏炉渣所磨出的特痕。
日影西斜,城东铁匠铺炉火未熄。
铁匠赤膊抡锤,火星四溅。
沈知白走近,目光扫过其脚边——一只麻鞋置于炉旁烘烤,鞋底朝上,红泥干结。
另一只穿于左脚,尚未脱下。
“这锄头,多少钱?”
他指向墙角农具。
铁匠抬眼,抹了把汗:“三百文。”
沈知白走近,佯作挑拣,忽抬脚踢翻炉边水桶。
泥水泼溅,正中铁匠左脚。
铁匠怒喝,低头拍打鞋面,沈知白趁机蹲身,指套边缘轻刮鞋底红泥,迅速收入袖中纸包。
动作未停,视线已掠过其右臂——衣袖滑落,三道抓痕横于小臂,深浅不一,边缘微肿,应是近日所留,抓挠方向由下向上,似遭女子挣扎反抗。
他直起身,不动声色道:“这鞋,穿得久了?”
铁匠皱眉:“穿了两年,怎么?”
“纹路特别。”
沈知白点头,“常走东街坡路?”
铁匠一怔,随即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买锄头的。”
他放下农具,转身离去,未再回头。
夜三更,铁匠铺熄灯。
沈知白自屋顶瓦缝潜入后屋。
屋内堆满铁料,稍动即响。
他贴墙而行,避开横置的铁条,蹲身至床下,炭笔轻拨积尘,取微量土样封入油纸。
正欲撤离,眼角忽见墙角麻袋口微露——半截绿色粉末,色泽与井边残留物如出一辙。
他未取,仅记其位。
回至暂居的旧屋,油灯昏黄。
他摊开痕迹簿,炭笔勾勒足迹图。
麻鞋印全长九寸,前掌宽于后跟,步幅均值二尺四寸,依“一步二尺四寸”推算,凶手身高约六尺二寸。
拖痕持续三十七步,起于井口北侧,止于独轮车停放处,中途无停顿,应是一次完成搬运。
炭笔渐短,笔尖断裂。
他以指套裂痕为尺,重新校准比例。
图侧注小字:“鞋底纹如井绳斜织,磨损偏外,常负重行东街坡路。”
又补一句:“右脚拖地,或因左腿微跛,步态偏沉。”
他取出袖中红泥,与井边土样并置灯下。
两者色泽相近,然井边土含细砂,此泥则夹杂微小铁屑,经炉火烘烤,质地更松。
他以炭笔轻碾,铁屑在纸上留下灰痕。
铁匠日常踩踏炉灰,鞋底沾染铁渣,合乎情理。
然此泥中红土成分与井边拖痕土质一致,皆出自城北荒坡——枯井所在之处。
他合上痕迹簿,目光落于油纸包。
土样将送药铺老丈检测,看是否含“绿萼”成分。
若同,则铁匠出入井区,非偶然。
窗外,夜风卷起残雨。
他吹熄油灯,***不动。
次日清晨,他再至铁匠铺。
铁匠正打铁,锤声沉闷。
沈知白立于门外,目光扫过门前湿土——昨夜原样未动,红泥仍覆表层,然下层土色略深,似被翻搅。
他蹲下,指套轻触土面,湿泥微松,非自然沉淀。
“昨夜,有人动过这里。”
他心中判定。
铁匠察觉,停锤抬头:“又来?”
“路过。”
沈知白起身,目光掠过其右臂。
抓痕未愈,边缘泛红。
他未言,转身离去。
行至街角,他取出痕迹簿,翻至新页。
绘出铁匠铺平面草图,标注麻袋位置、炉火方位、床铺朝向。
又于图侧记:“右臂抓痕三道,深浅不一,指甲切入皮肉,应为女子所留。
抓挠方向由下向上,系防御性动作。
结合死者袖口云纹,或曾挣扎。”
他合上簿子,行至县衙外。
县令尚未升堂。
他立于阶下,从袖中取出炭笔,于纸上写下三行字:“麻鞋印,九寸长,斜绳纹,外侧磨损重。
步幅二尺四寸,右脚拖地。
身高六尺二寸,或有左腿微跛。”
笔尖顿住。
他忽然想起,昨夜潜入时,铁匠床下积尘中,有一枚铜钱边缘微露。
未及细看,已被惊动。
那钱半埋于土,色泽暗绿,似久未流通。
他指尖微动。
绿萼可迷晕人,砒霜可致死,若铜钱亦有毒——入口含钱,毒由舌下吸收,可加速发作。
他将纸条折起,收入怀中。
正欲离去,身后传来脚步。
他未回头,听出步频稳定,鞋底无钉,应为布履。
“你又在查什么?”
是县令声音。
沈知白转身,将纸条递出:“凶手鞋型、身高、行迹路径。
请查东街铁匠,其鞋底红泥与井边土质相符,右臂有抓痕,屋内藏绿萼粉。”
县令皱眉:“仅凭脚印?”
“脚印、土质、伤痕、粉末,四者互证。”
他声音平稳,“若验其鞋,必有井边青苔残留。”
县令迟疑:“若查无实据,恐激起民愤。”
“三日内,必有结果。”
沈知白道,“若无,我自请革职。”
县令盯着他,良久,收下纸条。
沈知白转身,走向长街。
风起,吹动他半旧皂衫。
他右手抚过左手指套裂痕,步伐未停。
行至城北坡路,他驻足,回望铁匠铺方向。
炉火已熄,烟囱无烟。
他眯眼细看,忽见铺后院墙根,一缕湿痕自墙缝渗出,颜色微绿,顺砖缝蜿蜒而下,滴入沟渠。
他未动。
片刻,他转身,沿坡路下行。
脚步沉稳,指套在风中泛着冷光。
他走入一条窄巷,巷底有井。
他停下,蹲身,从怀中取出油纸包,打开一角,倾出微量土样。
粉末绿中带灰,与井口残留物色泽一致。
他指尖轻捻,粉末细腻滑腻。
巷外传来铁器碰撞声。
他合上油纸,收入袖中。
站起身时,他瞥见井沿石缝间,卡着一枚铜钱。
钱面朝下,仅露边缘。
他蹲下,以炭笔尖挑起一角——绿锈斑驳,字迹模糊。
他正欲翻看,巷口人影晃动。
他迅速收手,将铜钱原样放回石缝。
站直身体,他望向巷口。
一名男子提篮而过,篮中盖着粗布。
布角滑落,露出半截麻绳——与井边死者手腕所缚绳索,纹路相同。
沈知白未动,目光锁定麻绳。
男子似有所觉,抬眼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