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是外语系的系花,长发像被月光浸过的绸缎,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像一朵被正午阳光晒得舒展的向日葵。
他们是在一次跨院系的学术讲座上认识的,浩诚发言时条理清晰的逻辑、偶尔抛出的独到见解,让坐在后排的苏晴忍不住频频抬头;而苏晴被提问时,用流利外语作答的自信模样,还有散场后主动跑来问他“你刚才说的那个观点,能不能再跟我讲讲呀”时,眼里闪烁的好奇光芒,像一缕带着暖意的阳光,悄悄照进了浩诚习惯沉静的世界。
爱情来得像春天的藤蔓,不知不觉就缠绕了彼此。
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自习,浩诚摊开厚厚的专业书,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演算,苏晴则把单词本立在面前,时不时用红笔圈出记错的词,偶尔抬头撞上浩诚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会忍不住弯起嘴角,那无声的甜蜜像棉花糖一样,在空气里悄悄化开。
傍晚时分,他们总爱沿着校园里的人工湖散步,苏晴会踩着湖边的鹅卵石,晃着浩诚的胳膊说“今天系里那个法国外教好有趣,他说我的发音像巴黎春天的风”,浩诚则会听着,偶尔插一句“那下次我陪你去蹭他的课”,晚风拂过湖面,带着潮湿的气息,把两人的悄悄话吹得老远。
浩诚省了两个月的奖学金,带苏晴去吃学校后街那家口碑极好的小馆子,苏晴捧着冒热气的砂锅,小口小口地吹着,眼睛亮晶晶地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粉丝煲”,浩诚看着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鼻尖,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烘烘的。
那段日子,阳光好像总比别的时候更暖,连风里都带着甜。
浩诚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沿着轨道稳稳地走下去,毕业、找份不错的工作,然后牵着苏晴的手,在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扎下属于他们的根。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爱在不经意间,卡进一颗硌人的石子,猛地转向谁也料不到的方向。
变故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浩诚和苏晴刚看完一场爱情片,散场时影院外飘着细雨,苏晴把半张脸埋在浩诚借来的外套里,声音闷闷的“刚才那个女主角哭的时候,我差点也掉眼泪了”。
两人并肩往学校走,快到校门口时,拐进了那条平日里还算安静的小巷——这条路能近十分钟,苏晴说“想快点回宿舍泡杯热奶茶”。
巷子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刚走没几步,三个身影突然从巷尾的阴影里晃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男生染着刺眼的黄毛,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吊儿郎当地扫过来,正是附近那所专科学校里出了名的混混赵峰。
他仗着家里开了个小建材厂,手里有几个闲钱,在这一带向来横行霸道,前阵子在一次社团联谊上见过苏晴,就像苍蝇盯上了蜜糖,缠了好几回都被苏晴躲了过去。
“哟,这不是苏大美女吗?”
赵峰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指间转了转,语气里的轻佻像黏糊糊的糖浆,“这么晚了,跟个穷小子在这儿压马路啊?
这破巷子有什么好逛的?”
苏晴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浩诚身后缩了缩,手指紧紧攥住了浩诚的衣角,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怯意:“我们要回学校了,请你让开。”
浩诚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把苏晴完全护在身后,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冷得像结了冰:“让开。”
“让开?”
赵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带着烟味的呼吸喷到浩诚脸上,“小子,你算哪根葱?”
说着,他伸出手,指甲缝里还沾着黑泥,首首地就往苏晴垂在肩头的长发抓去,“小美女,跟这种戴眼镜的书呆子有啥意思?
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吃海鲜自助,去酒吧蹦迪,比跟着他啃书本强多了!”
“你滚开!”
苏晴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往后躲,头发都乱了,脸色白得像纸。
浩诚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烧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可以忍别人嘲讽他穷,忍别人说他是书呆子,但谁也别想碰苏晴一根头发。
他抬手一把打开赵峰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赵峰踉跄了一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再说一遍,让开。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
就凭你?”
赵峰被浩诚这一下惹火了,脸上的轻佻瞬间变成了狠戾,他啐了一口,“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话音刚落,赵峰攥着拳头就往浩诚脸上砸过来。
浩诚虽然是个学生,但常年坚持晨跑、练俯卧撑,胳膊上有结实的肌肉,反应也快得惊人。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侧身,堪堪躲开拳头的瞬间,伸手抓住赵峰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猛地一拧——这是他跟着网上教程学的防身术,没想到第一次用上是在这种时候。
“啊!
操!”
赵峰疼得惨叫一声,脸都扭曲了,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带来的两个跟班见状,骂骂咧咧地就围了上来。
一个瘦高个抬脚就往浩诚膝盖踹,另一个矮胖子则挥着拳头打向他后背。
浩诚眼疾手快,一把将苏晴往巷子口的方向推:“快跑!
去校门口找保安!”
苏晴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死死盯着浩诚:“我不走!”
“听话!
快去!”
浩诚吼了一声,转身迎向那两个跟班。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标准,但胜在反应快,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同时找准对方的破绽——踢瘦高个的小腿迎面骨,撞矮胖子的肚子,每一下都又快又准,疼得两人嗷嗷叫。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赵峰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瞅着浩诚背对着他的空档,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抄起墙角一块半大的砖头,嘶吼着就冲了过去,狠狠往浩诚后背上砸了下去!
“浩诚!
小心!”
苏晴的惊呼声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尖锐地划破夜空。
“咚”的一声闷响,像砸在棉花上,又像砸在石头上。
浩诚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他咬着牙转过身,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苏晴受伤害。
浩诚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攥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赵峰的脸上。
这一拳,他用了浑身的力气,带着后背的剧痛和滔天的怒火。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断裂了。
赵峰的惨叫声凄厉得像杀猪,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首挺挺地倒在地上,双手捂着鼻子,鲜血顺着指缝疯狂地涌出来,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小滩,看着触目惊心。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那两个跟班举着拳头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苏晴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浩诚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后背的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袭来,混着心里的怒火,烧得他浑身发抖。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哀嚎的赵峰,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狠戾,像一匹被逼到绝境的狼。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呜哇——呜哇——”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后来浩诚才知道,是路过的学生听到惨叫声报了警。
警察赶到的时候,巷子里一片狼藉。
赵峰还在地上哼哼唧唧,鼻血染红了半张脸;浩诚的白衬衫后背印着一块深色的血迹,脸上沾着灰尘,眼神却依旧紧绷;苏晴站在一旁,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还紧紧攥着浩诚那件被雨水打湿的外套。
赵峰被救护车拉走时,还在骂骂咧咧地喊着“我要弄死你”。
医院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鼻梁骨骨折,属于轻伤。
而浩诚,作为动手伤人的一方,被警察戴上了冰凉的手铐,带上了警车。
警灯在雨夜里明明灭灭,映着苏晴哭花的脸。
浩诚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身影,后背的疼痛好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冰冷。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从砖头砸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碎了。
他的人生,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被这一夜的混乱彻底掩埋,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