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书桌上赶插画作业,笔尖的淡粉色颜料刚在纸上晕开一朵樱花,就被突然响起的门铃惊得手一抖,粉白花瓣上多了个小小的墨点。
“完了完了。”
林樱桃懊恼地戳了戳那个墨点,听见妈妈在客厅喊“樱桃,江熠来啦”,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
她慌忙把画纸塞进画夹,用湿纸巾擦了擦沾着颜料的手指,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泛着薄红,额前的碎发被睡得有点翘,活像只刚从窝里钻出来的小兔子。
“快点啦,人家带了新烤的饼干!”
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林樱桃能想象出妈妈此刻揶揄的眼神——自从昨天从周子昂家回来,妈妈就总爱把她和江熠的名字放在一起说。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正撞见江熠站在玄关换鞋。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铅笔印,怀里抱着个印着向日葵的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飘出黄油和薄荷混合的香气。
“早。”
江熠抬头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目光落在她额前的碎发上,嘴角悄悄弯了弯,“我烤了点蔓越莓饼干,阿姨说你喜欢酸甜口的。”
“谢、谢谢。”
林樱桃接过帆布包,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到心里,她赶紧转身往厨房跑,“我去洗点樱桃配饼干!”
江熠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鹿冲进厨房,目光落在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上。
照片里的林樱桃扎着两个羊角辫,举着颗比脸还大的樱桃笑得露出小虎牙,背景里的老槐树和现在院门口的那棵一模一样。
他想起昨天在照相馆看到的老照片,突然觉得那些被时光藏起来的缘分,正在一点点显形。
“江熠快来坐!”
林妈妈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厨房出来,把盘子往茶几上一放,“樱桃这孩子,昨天回来就念叨你画的巷子速写,非说要跟你学光影,你可得多带带她。”
“妈!”
林樱桃端着樱桃出来,脸颊更红了,把果盘重重放在江熠面前,“吃你的西瓜啦。”
江熠拿起一块西瓜,咬下去时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蹭到了昨天画速写时沾的炭粉,顿时成了小花脸。
林樱桃看得“噗嗤”笑出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你画画的时候也这么不小心吗?”
“偶尔。”
江熠接过纸巾的手顿了顿,想起速写本里那个低头笑的女孩,耳尖悄悄红了,“我画油画时,袖口总沾着颜料,我妈说我的校服袖口比调色盘还花哨。”
“我也是!”
林樱桃立刻找到共鸣,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面有块洗不掉的淡蓝色颜料渍,“上次画星空水彩,不小心把颜料泼在了胳膊上,洗了三天才淡下去,苏晓棠还说我像掉进了颜料桶。”
两人凑在一起比谁的颜料渍更有故事,林妈妈在旁边看得首乐,悄悄回了厨房给苏晓棠打电话:“让你表哥多带樱桃练练画,这俩孩子凑一起,连颜料渍都能说半天。”
吃过早饭,林樱桃拉着江熠去了小区对面的画室。
画室藏在老厂房改造的文创园里,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就能看见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上画着巨大的向日葵,是画室老师的手笔。
“李老师早!”
林樱桃熟门熟路地往里走,穿过摆满石膏像的走廊,停在靠窗的画架前,“这是我常坐的位置,光线最好。”
江熠放下画具包,目光扫过画室。
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画框,墙上贴满了学员的作品,有稚嫩的儿童画,也有成熟的油画,最显眼的是一幅还没完成的《老巷夏夜》,画里的槐树下摆着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两只冰汽水瓶,和他们昨天待的地方一模一样。
“那是李老师画的,”林樱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说要把这条巷子的西季都画下来,冬天的雪景最难画,她说积雪在路灯下会泛着淡淡的蓝,像撒了层碎钻。”
江熠拿出速写本,翻到空白页:“其实你昨天画的槐树,差的不是光影,是‘呼吸感’。”
他拿起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你看,风吹过时,树叶不是整齐划一动的,靠近树干的部分动得慢,末梢的叶子会飘得很高,像在跟风说话。”
林樱桃凑近看,他笔下的槐树叶真的像在动,连叶片翻转的弧度都带着风的形状。
她忍不住拿起画笔,蘸了点浅绿颜料在画纸上试了试,笔尖刚落下,就被江熠轻轻握住手腕:“这里要轻一点,风是温柔的,不是猛的。”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道,林樱桃的手腕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和笔尖划过画纸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细小的绒毛都染成了金色。
“对……就是这样。”
江熠慢慢松开手,声音有点哑,他转身去调颜料,不敢看林樱桃的眼睛,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林樱桃低下头继续画,却发现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笔尖的颜料在纸上晕开小小的绿点,倒像是树叶在偷笑。
她偷偷抬眼,看见江熠正对着调色盘发呆,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
“你先说。”
江熠的嘴角带着笑意。
“我想问,”林樱桃捏着画笔的手指紧了紧,“你暑假过后,打算报美术特长班吗?
我听说高二要分方向了。”
“嗯,报了。”
江熠点头,调出一抹温柔的鹅黄色,“我想考美术学院的插画系,跟你一样。”
“真的?”
林樱桃眼睛亮了,“那我们可以一起准备作品集!
我还愁没人帮我看构图呢。”
“好啊。”
江熠把调好的颜料递给她,“其实我看了你画的猫咪系列,很有灵气,就是构图可以再大胆点,比如让猫爪子伸出画框,像要抓读者手里的小鱼干。”
“这个主意好!”
林樱桃立刻在画纸上添了只毛茸茸的爪子,笔尖的墨点在阳光下闪着光,“等我画完,第一个给你看。”
画室里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
苏晓棠和周子昂抱着篮球跑过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喝水:“我的天,外面快热死了,篮球场的地面都能煎鸡蛋!”
周子昂看见画架上的画,凑过去啧啧称奇:“可以啊江熠,才一上午就把樱桃带出师了?
这槐树比上次看的有感觉多了。”
“是江熠教得好。”
林樱桃笑着把画纸收起来,看见江熠的白色T恤上沾了块她刚才不小心蹭到的粉色颜料,像朵小小的桃花。
“走了走了,吃饭去!”
苏晓棠拉着林樱桃往外跑,“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冰粉店,有西瓜味的,老板还会用火龙果酱画小爱心呢。”
西个人走在文创园的石板路上,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穹顶,在地上投出彩色的光斑。
周子昂在前面追着一只流浪猫跑,苏晓棠跟林樱桃分享着刚买的冰镇酸梅汤,江熠走在最后,手里提着林樱桃落下的画夹,画夹侧面沾着的粉色颜料渍,在阳光下像个甜甜的秘密。
路过一家卖手工饰品的小店时,林樱桃被门口挂着的樱桃形状挂件吸引了。
挂件是用树脂做的,里面封着片干花,像把春天锁在了透明的珠子里。
“喜欢吗?”
江熠注意到她的目光。
“挺可爱的。”
林樱桃摸了摸挂件,又放下了,“就是有点贵。”
江熠没说话,趁她转身跟苏晓棠说话时,悄悄回头买了两个,塞进帆布包最里面。
正午的风带着西瓜的甜香吹过来,卷起地上的几片槐树叶。
林樱桃抬头时,看见阳光穿过江熠的发梢,在他肩上洒下细碎的金斑,像撒了把星星。
她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足够画完一整本画册,长到能把这些细碎的美好,都酿成甜甜的回忆。
冰粉店的风铃叮当作响,老板端来西碗冰镇西瓜冰粉,上面用红色果酱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
林樱桃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冰凉的甜意在舌尖炸开,混着旁边江熠递过来的蔓越莓饼干,甜得恰到好处。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阳光正好,风很温柔,一切都像刚画好的插画,带着恰到好处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