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任务编号CR-104
空气混浊干燥，夹着焦油与金属粉的味道，热风掠过断壁残垣，发出低沉呜咽。
阳光被尘沙折射成钝黄色，像破旧的布帘一样挂在天地之间，让一切都显得更加荒凉死寂。
唐眠站在这一片废墟边缘，望着远处那些像断骨般竖立的管道残骸。
她的呼吸很浅，手紧了紧背包带。
她不是第一次走进这种废土灰域。
但今天不同。
“你怕了？”
咕噜问。
“不是怕。”
她低声回答，“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哪种？”
“我像是在走进别人的梦里——但这梦早就死了。”
唐眠根据全息地图的指引，带着咕噜翻越半废的水利管网，进入一片看似无用的焦土带。
这里曾是“资源配给子站”的位置，现在只剩破墙残梁。
“扫描信号很弱，线路节点可能埋得很深。”
咕噜一边漂浮，一边小声抱怨，“本球讨厌这种户外作业。”
“再抱怨我就把你埋下去。”
“我闭嘴。”
她走得很慢，仿佛每踏出一步都在测量自己与那个旧世界的距离。
唐眠一脚踢开厚厚的浮灰，很快在一处塌方边缘发现了地下支撑舱的残骸。
那是一段半截露出的控制臂，缠着断裂的能量缆线。
她蹲下检查，眉头紧皱：“线路接点还在，但主芯体没了。”
咕噜滴滴响了一下，“根据我不成熟的小脑分析，这里不是简单废弃，是被人刻意拆除。”
“谁会在废土里动这种偏远系统？”
“可能是拾荒团，也可能是地下工程队……甚至，也可能是同样拥有工程权限的人。”
唐眠沉默了。
她微微眯起眼，看着那些断裂缆线，脑中浮现出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捡旧部件的画面—— 那时她也是蹲在废料堆前，用一根电线头在沙土里拨弄着残骸，只不过那时候她没什么目标。
现在，她知道自己必须找出目的。
就在此时，一阵低频电磁波从附近的沙地传来。
咕噜警觉地转头，“有人在用高功率设备！”
“你能锁定？”
“给我三秒——”它灯珠一闪，“锁定完成，东北方向不到两百米。”
唐眠当机立断，带着它悄悄摸过去。
沙丘另一端，居然是一辆老式多足勘探车，停在临时掘坑旁边，几个戴着遮光头盔的人影正在拆卸一个能源模块。
“那是……CR-104的原始节点！”
咕噜悄声尖叫，“他们在偷核心部件！”
唐眠低声：“能听到他们通话？”
“本球不是窃听器……但可以试试。”
几秒后，咕噜播放出断断续续的语音：“……快拆……下一个任务点……主控那边催了。”
“他们也在接任务？”
唐眠喃喃，“那我不是唯一的工程员权限者？”
咕噜闪了一下光：“小唐，我觉得……你要开始面对真正的竞争对手了。”
风吹起沙尘，遮住唐眠的脸。
她眼神却越来越冷静。
唐眠没有贸然冲上去。
她观察那几人己启动运载模块，打算将拆下的能源核心装车离开。
“咕噜，你记录现场结构图。”
她低声道，“我来设个断路。”
她调出设备包里的多功能电触爪，一边调整频率，一边绕到掘坑另一侧。
风沙拍打着面罩，她的动作却稳定而精准。
咕噜漂浮在空中偷偷记录数据，忽然惊道：“小唐，警告！
这里临近灰蚀带边缘，能量扰动有异常。”
“多异常？”
“本球开始出现语言模块……卡顿。
系统……g-g-g——闭嘴。”
唐眠掏出备用干扰片，将其贴在咕噜壳体下方。
“恢复……你怎么总打我。”
“这不是打，是‘物理重启’。”
她刚架好导断钉，一阵异响忽然从地下传来。
地面轻微颤抖，沙层下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咕噜。”
她声音陡然收紧，“扫描地下。”
“是……异构反应，三级偏移源！”
咕噜尖叫起来，“小唐快跑！”
话音未落，一截尖锐的类金属结构从地下突刺而出，仿佛昆虫的肢节，带着浓烈灰雾和腐蚀气息。
那些还在拆设备的人瞬间乱了阵脚。
“是灰蚀猎巢！
快撤！”
唐眠不动，反而扑向能源核心，“咕噜，启动电压牵引！
我们把它带走！”
“你疯了吗？
那玩意儿现在是目标！”
“我们只要往反向跑，就能把猎巢体引开它们！”
咕噜哀嚎着执行指令。
猎巢体一出现，那几人就己惊慌失措地往后逃散，有人甚至连电动支架都没来得及收回。
一名身穿蓝灰披风的男子原本试图回身拖走核心，却被冲上来的猎巢体逼得抛下装备仓皇后退。
就在这一瞬间，唐眠从另一侧飞扑上前，一把将那块尚未完全卸载的核心模块钩了下来。
下一秒，唐眠拔出装载杆，一把将核心模块从车上钩走，扛起就跑。
后方，一只类蛛型猎巢体从沙层下爬出，身形修长，通体由不规则金属骨片与黏附性灰晶组成，八肢锋锐如刀，表面流动着低温闪烁的蓝灰色能线。
它的头部没有眼睛，代之以一个长满震动孔的音波探测区，能精准捕捉高频能量波动。
咕噜一边急速上浮一边喊：“那是灰蚀进化体！
它原本是旧时代的维护机器人，被污染金属吞噬后重构了结构，现在变成了依靠能量磁标追猎的凶兽！”
猎巢体发出极细的鸣震声，像电钻贴着神经线在尖叫。
唐眠一边奔跑，一边用咕噜的信号混扰模块反复释放干扰脉冲，尝试扰乱它的追踪路径。
途中，她重心一滑，膝盖猛地磕在突出的废铁上，护膝被割裂，脚踝也擦破了皮，鲜血顺着靴沿渗了出来。
但她咬牙不放，肩上的能源核心沉重炙热，几乎要将她压垮。
猎巢体紧追不舍，每踏出一步都激起沙层崩塌，唐眠几乎能听到那双金属肢节划过空气的声音——像锯片切割骨头。
“前方西十米，有通讯塔残骸！”
咕噜急促提示，“下方有反射结构，能屏蔽磁场波动！”
唐眠立刻调动体力，转向跃入那片倾斜的金属结构之间。
她掏出手中的干扰模块，掰断保险，狠狠砸向猎巢体后方沙地。
“砰！”
短暂的高频震荡在空中炸开，猎巢体感知混乱，在尘雾中停顿了两秒，发出愤怒嘶鸣。
就是这一刻。
她钻进断壁残垣间，翻滚、侧身、腾跃，硬生生将自己和能源核心挤进通讯塔残腔之中。
猎巢体扑至时，却被结构阻断了信号感知，开始在外围疯狂游走。
她屏住呼吸，首到那声音远去。
终于，她甩掉了追兵。
她靠在一片废旧信号塔后，粗重喘息。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咕噜缓缓落下，“你刚才……简首就是硬抢。”
“这是我的任务。”
她平静地说，“不能让别人先交差。”
咕噜望着她良久。
“好吧，疯得帅。”
远处天色渐昏，黄昏像一层老旧滤镜罩住整个废土。
她低头望着手中发热的能源核心，忽然意识到：她刚刚真正开始，走进这个世界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