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像是特赦令，瞬间点燃了教学楼的喧嚣。
温冉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将最后一本习题册仔细塞好。
同桌洛半夏早己按捺不住，叽叽喳喳地说着周末的逛街计划。
“冉冉，听说中心广场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草莓舒芙蕾超赞的！
明天一起去呗？”
温冉拉上书包拉链，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清淡：“不了，半夏，我明天还有两份家教要做。”
洛半夏顿时垮下脸，挽住她的胳膊：“哎呀，休息半天嘛！
你都快要变成学习机器了！”
温冉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
隔壁阿姨的辛苦她看在眼里，自己能多赚一点，就能为阿姨减轻一点负担。
那些看似普通的消遣，对她而言是奢侈的。
两人随着人流走下楼梯。
快到一楼时，楼梯口却意外地堵住了，喧哗声中夹杂着几声刻意压低的惊呼和议论。
“怎么了这是？”
洛半夏踮起脚好奇地张望。
“不知道，绕一下吧。”
温冉不喜欢凑热闹，拉着她想从另一边走。
然而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透过缝隙，温冉看到楼梯转角处，几个穿着篮球队服的男生正围着一个人。
气氛不对，不像是玩闹。
紧接着，一个冰冷又带着十足嘲弄的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地砸进她的耳朵：“就这点能耐？
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
温冉脚步一顿。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
人群中心，一个身材极高的男生背对着她，肩背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他只随意地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松松垮垮的校服裤子，却硬生生穿出了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场。
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自然垂下，指间竟夹着一抹猩红的光点，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完全无视了墙上明晃晃的“禁止吸烟”标识。
周围的学生们自觉地空出了一小片地带，既害怕，又忍不住窥探。
他对面，一个矮个子的男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凌骁，算了，跟这种人废话什么。”
旁边一个剃着板寸的男生（后来温冉知道他叫大壮）不耐烦地开口。
被叫做凌骁的男生嗤笑一声，掸了掸烟灰，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算了？”
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狠戾，“他跑去老师那儿给我上眼药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算了？”
就在这时，那个被吓坏的男生可能是求胜心切，突然猛地往前一冲，想挤出包围圈。
混乱中，他狠狠撞了一下旁边看热闹的人，那人猝不及防，肘部猛地向后拐去！
“哎呀！”
站在温冉前面的一个女生被撞得惊呼一声，手里的书本和笔袋哗啦一下全撒在地上。
而那失控的手肘，正正朝着温冉的脸颊袭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
温冉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紧闭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淡淡的烟草味，精准地攥住了那只失控的手肘。
力道之大，让袭击者痛呼出声。
温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只近在咫尺的手。
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腕骨突出，带着一种充满矛盾感的精致和野蛮。
他替她挡下了那一击。
她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移，第一次看清了凌骁的正面。
棱角分明的脸，下颌线绷得很紧。
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本是一副极好的相貌，偏偏那双眼睛黑得吓人，里面像是淬了寒冰，带着一种无所顾忌的戾气和……不耐烦。
额前几缕黑发随意垂落，更添几分不羁。
他显然不是特意要救谁，只是那胳膊挥舞到了他近前，纯粹是下意识地反应，或者说，是厌恶这种失控的混乱。
他甩开那人的胳膊，眼神甚至没在温冉身上停留半秒，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拨开了一件碍事的杂物。
他的目光重新锁死在那個吓傻了的男生身上，语气里的寒意能冻伤人：“滚。
下次再多嘴，就没这么便宜了。”
那男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挤开人群跑了。
凌骁这才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指间的烟，缓缓吐出烟雾。
白色的烟圈模糊了他过于锐利的轮廓，却让那份野性和冷漠更加深入人心。
他身边那几个朋友哄笑起来，说着“骁哥牛逼”、“跟怂货置什么气”之类的话。
人群渐渐散去，窃窃私语着，不敢再多看。
洛半夏这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小声对温冉说：“吓死我了……那就是凌骁啊，果然跟传说中一样吓人……咱们快走快走！”
温冉却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脚边。
一本黑色封皮、边缘有些磨损的错题本，静静地躺在那儿。
刚才的混乱中，不知是从谁的书包里掉出来的。
而一只穿着***版篮球鞋的脚，正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灰印。
鞋的主人似乎毫无察觉，正偏头听同伴说话，嘴角勾着一抹懒洋洋的、对刚才一切浑不在意的弧度。
温冉蹙了蹙眉。
那是她花了整整两个晚上，精心整理好的物理错题本。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微末的不快和面对那人时本能生出的紧张，走上前去。
声音清冷，像山涧溪水，在一片尚未完全散尽的喧嚣和烟草味中，显得格外突兀。
“同学，你的脚，踩到我的东西了。”
凌骁闻声，叼着烟，慢悠悠地转过头。
那双漆黑的眼睛终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漠然。
西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尖锐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