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冲向知识的海洋，而是冲向回家的战场。
***刚落，他便把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极致，像一滴水融入人潮，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教室后门。
同桌热情招呼着去网吧开黑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如同另一个世界的热闹。
林晚，高三学生，孤儿，成绩中游，人生目标清晰得令人发指：考个普普通通的三流大学，找一份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工作，然后像颗无名的尘埃，安安稳稳地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他怕引人注目，怕到骨子里。
穿过喧闹的校门口，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
林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在原地犹豫了三秒。
最终，他还是拐进了旁边那条漆黑的小巷。
为了省下那能决定明天早饭是加蛋还是不加蛋的两块钱公交费，他宁愿多走二十分钟，穿过那片即将拆迁的废弃工厂区。
这里是城市被遗忘的角落，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风灌入破损的窗框，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林晚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享受这份与世隔绝的清净。
然而今晚，有些不对劲。
空气异常的闷热，像是盛夏午后的雷雨前夕，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丝丝微弱的电弧在空气中游离，触碰到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麻痒。
林晚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望天。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浓重的乌云如同打翻的墨汁，在天幕上翻涌堆叠，而且旋转得极不自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
云层中央，压抑的紫光忽明忽暗，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巨兽正在其中呼吸。
“要下雨了？”
林晚紧了紧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加快了脚步。
他只想赶紧回家，泡一碗面，然后钻进被窝。
“轰隆！”
一道粗壮的银色闪电，如同一条狂怒的巨蟒，从云层旋涡的中心猛然探出，精准地劈向工厂区的腹地。
那声巨响，不是寻常的雷鸣，更像是一记首接敲在灵魂上的重锤，震得林晚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银练撕裂天幕，光芒将整片废弃工厂照得如同白昼。
林晚被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骇住了，躲在一堵残墙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这不是自然现象，就算是拍电影，特效也不敢这么烧钱。
借着闪电的光芒，他看清了雷电劈落的中心。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职场西装，脚下踩着能当凶器的高跟鞋，瀑布般的长发在狂风中肆意舞动。
这副打扮，与周围末日般的废墟场景格格不入，充满了荒诞的冲突感。
她仰着头，独自面对着天空的怒火。
“轰！”
又一道天雷落下，女人抬起手，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在她头顶展开。
雷电与光幕碰撞，发出刺耳的爆鸣，溢散的电弧将周围的水泥地犁出一道道焦黑的沟壑。
光幕晃了晃，终究是扛住了。
但女人的嘴角，己经渗出了一丝鲜血。
她那张明艳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林晚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妖怪？
修仙者？
渡劫？
这些只存在于网络小说里的词汇，此刻却以一种无比真实且震撼的方式，在他眼前上演。
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那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他浑身僵硬。
天空中的雷云旋涡旋转得更加疯狂，颜色也从墨黑转向了令人心悸的暗紫色。
女人显然也到了极限，她的蓝色光幕忽明忽暗，身上的西装己经有多处破损，露出被电弧灼伤的皮肤，样子颇为狼狈。
她似乎在对着天空嘶吼着什么，但声音完全被雷鸣所淹没。
林晚能感觉到，一股比之前所有雷电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能量，正在云层深处汇集。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毁灭气息。
他知道，下一击，那个女人绝对扛不住。
他甚至能预感到她灰飞烟灭的结局。
跑！
必须马上跑！
理智疯狂地向他尖叫。
被波及一下，自己就会变成一捧焦炭。
可就在这时，一种莫名的、无法言喻的情绪，从他灵魂最深处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悲悯，一种恐惧，一种……仿佛有什么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东西，即将被彻底抹除的心痛感。
为什么？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这个女妖。
可那种感觉，强烈到让他无法呼吸。
天空，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风停了，空气凝固了。
一道细细的、纯黑色的闪电，如同死神的笔锋，悄无声息地从云层旋涡的中心探出。
那不是光，而是光的吞噬者，是纯粹毁灭法则的具象化。
在它出现的瞬间，林晚看到那女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放弃了抵抗，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林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动。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那甚至不是念头，而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本能——守护。
他像一头发疯的猎豹，从残墙后猛地窜了出去，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冲向那个即将被毁灭的身影。
他要做什么？
挡雷？
别开玩笑了，他连个静电都挡不住。
他不知道，他只是要去那里，必须去那里！
就在林晚奋力前冲，距离女妖还有十几米的时候。
那道划破虚空的黑色毁灭之雷，它的轨迹，出现了一瞬间肉眼难以捕捉的迟滞与偏离。
就像高速行驶的列车，在撞击前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掰了一下铁轨。
“轰隆——！！！”
黑色闪电擦着林晚的身体边缘，狠狠地劈在了他旁边不远处的一根高压电线杆上。
刹那间，光芒万丈！
恐怖的爆炸发生了，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工厂区。
林晚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出去，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在空中翻滚，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席卷全身。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望向爆炸的中心。
刺目的电光正在缓缓消散，在那个被夷为平地的焦黑大坑里，原本那个高挑成熟的女人身影己经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蜷缩在一起的轮廓。
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