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爷赏你一巴掌
那身紧绷的蓝色工装裹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手指点得飞快，唾沫星子溅在对方脸上，语气里的嚣张几乎要漫出来。
林语攥了攥手心，指尖因为用力泛出白。
他假装去物料架取零件，脚步拐了个弯，擦着001身边走过。
男人正低着头，手里机械地重复着拧螺丝的动作，侧脸在车间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只有在林语经过时，他的眼神极快地抬了一下，带着询问的意味。
“到后面废料堆那边等我。”
林语的声音压得极低，混在机器声里几乎听不见，却精准地落进001耳中。
他转身往车间角落走，那里堆着废弃的塑料壳和断损的零件，平时少有人去。
没等片刻，001就跟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恭敬的姿态，微微低着头：“主人，吩咐。”
林语往王强的方向瞥了一眼，他还在原地指手画脚。
一股火从心底窜上来，她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狠劲：“你看见那个胖子了吗？
线长王强。”
001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
“我想教训他。”
林语说得干脆，“但不能平白无故动手，得师出有名。”
他顿了顿，飞快地盘算着，“等会儿我去跟他吵，故意把他惹毛，让他先动手。
到时候你们不用留手，给我往狠里干——记住，要让他知道疼，但别闹出人命。”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干完这票，我们就不在这破地方待了。
八块钱一小时？
狗都不干！”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快又急，像是要把这些天受的憋屈全吐出来。
001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只沉声应道：“是，主人。
我这就通知其他人准备，保证按您的意思办。”
他说罢，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转身融入忙碌的人群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机器后面，心里又紧张又发烫。
他理了理皱巴巴的工装，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走到流水线旁时，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手里的插件歪歪扭扭地卡不进去，果然没过半分钟，王强的咆哮声就炸了过来：“林语！
你干什么吃的？
磨磨蹭蹭想扣工资是不是！”
林语抬起头，迎上他怒冲冲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冷笑。
好戏，该开场了。
林语的手指在零件堆里顿了顿，抓起一枚刚加工好的塑胶件，那边缘还留着点毛刺。
他转过身，肩膀微微耸着，脸上挤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细若蚊蚋：“线长……对、对不起，这个……我好像做坏了。”
王强正骂完一个慢手慢脚的女工，听见这话，不耐烦地踱过来，三角眼眯成一条缝，瞥了眼她手里的零件。
那零件不过是边角有点瑕疵，根本不影响装配，他却像是抓着了天大的错处，眉头猛地拧成个疙瘩，肚子挺得更高了：“做坏了？
你眼睛长哪儿去了？”
林语低着头，手指绞着工装下摆，声音里带着刻意放大的怯懦：“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完了？”
王强突然提高了嗓门，唾沫星子喷在林语脸上，“你知道这一个零件多少钱吗？
厂里的材料不要钱？
人工不要钱？”
他顿了顿，像是在掂量怎么罚才够解气，最后一挥手，恶狠狠地说：“没关系，扣你两百块钱，让你长长记性！”
两百块。
林语心里冷笑。
按他刚宣布的八块时薪，这相当于他干整整一天的工钱。
他缓缓抬起头，刚才那副委屈的表情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里淬着点冷光，看得王强莫名一愣。
没等他反应过来，林语的胳膊己经扬了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在轰鸣的车间里格外刺耳。
王强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胖脸瞬间麻了，随即涌上***辣的疼。
他懵了，车间里所有人都懵了，流水线上的机器仿佛都顿了半拍。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闷不吭声、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小男孩，敢当众扇线长的耳光。
“***……”王强捂着脸颊，刚要发作，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几道黑影朝自己扑过来。
是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动作快得像猎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带着股狠劲。
他刚张开嘴想喊，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死死钳住他的胳膊。
紧接着，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不是劝架，而是用一种极其默契的方式把他往车间角落推——有人架着他的胳膊，有人顶着他的后腰，还有人看似无意地挡在周围，遮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林语站在原地没动，冷冷地看着那团不断晃动的人影。
里面时不时传来闷响和王强含糊的咒骂，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桌椅被撞翻的声音，但很快又被人群压了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等周围的工友反应过来想去拉架时，那团人影己经散开了。
王强像摊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原本油光水滑的胖脸肿得老高，左边是清晰的五指山，右边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挂着血丝，鼻孔里还塞着团纸，被打歪的眼镜挂在耳朵上，镜片裂了道缝。
活脱脱像个被揉皱的面团，说是猪八戒他二大爷都算抬举，倒像是从泥坑里捞出来的猪刚鬣。
他挣扎着坐起来，喘着粗气，眼神怨毒地瞪着林语，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缓了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好……好得很……等着！
我这就去找厂长！
我让你们全都滚蛋！”
林语拍了拍手上的灰，刚才那一巴掌甩得她手心还发麻。
他看着王强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外挪，嘴角勾了勾。
找厂长？
正好，她也没打算在这破地方多待。
旁边的001不着痕迹地凑过来，低声道：“主人，没下重手，就是让他疼个几天。”
林语没说话，只是往车间门口瞥了一眼。
王强那臃肿的背影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门外，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长长的光带，像条通往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