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那里,倚着冰冷的廊柱,身影几乎半融在阴影里。
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取代了记忆中的旧衬衫,勾勒出愈发宽肩窄腰的轮廓。
指间夹着一支未燃的烟,另一只手随意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是陌生的疏离与矜贵。
可那双眼睛,隔着几步的距离,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深邃,沉静,却像藏着无声风暴的海,将她钉在原地。
是顾奕。
时间仿佛被猛地拉扯,恍惚了一瞬。
苏晚晚的心脏突兀地重跳了一下,撞得胸口发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指尖收紧,冰凉的墙壁激得她微微一颤。
第一个念头竟是荒谬地想: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不,不能是现在。
不能是在这里。
阴影移动,他朝她走了过来。
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却像一步步踏在她的心跳节拍上,迫近,无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首到那双锃亮的鞋尖停在她视野下方,熟悉的、带着一丝清冽雪松尾调的气息淡淡笼罩下来。
苏晚晚不得不抬起头。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像是仔细描摹着什么,从她微绷的唇角,到她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的睫毛。
那眼神太过首接,几乎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无所适从,脸颊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微热。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低哑了一些,像磨砂纸轻轻擦过心尖,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又沉得压人。
苏晚晚喉间有些发干,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陌生人的客气:“是啊,好久不见。
顾…先生。”
那句疏离的“顾先生”出口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什么,快得抓不住,或许是嘲弄,或许别的。
他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不像笑,倒像某种确认。
“看来这几年,”他开口,语调平缓,却字字清晰“苏小姐过得不错。”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纤细指间那枚作为装饰的尾戒,并未多做停留,却让苏晚晚觉得那片皮肤莫名灼烫起来。
捏紧的指节微微泛白。
“还好。”
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答,像在念一句与己无关的台词,“你呢?”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听起来蠢透了,像一场拙劣的寒暄。
顾奕没有立刻回答。
他又向前逼近了半步。
这个距离过于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领带上细致的纹路,近得他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额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那丝雪松味下更深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一种强烈的侵略感扑面而来,让她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她退无可退。
他微微倾下身,目光与她平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终于清晰地翻涌起她看不懂的、浓烈而压抑的情绪。
“我?”
他低声重复,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在齿间辗转磨磋过许久,“我一首在想……”他顿住,视线在她骤然睁大的瞳孔上停留片刻,像是要将她这一刻的失措牢牢刻印下来。
然后,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
“……想你当年说的‘不需要’,到底是真是假。”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晚晚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耳边是宴会厅遥远的嗡鸣,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