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林晚在自己意识深处扬起嘴角的样子,那是一种带着戏谑的、看好戏的表情。
“我……我没事,”他赶紧收回笑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时的随和,只是声音还有点发紧,“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
苏晓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清澈的眸子微微眯起:“真的没事?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怪怪的。
脸色也不好,白得像纸。”
她伸手想探探陈默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就在苏晓的手快要碰到他额头时,陈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不是他自己想躲,而是林晚的意识突然产生了一丝强烈的排斥感,带动了他的身体反应。
“别碰我。”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陈默嘴里冒了出来,语速又快又急,带着明显的抗拒。
陈默:“!!!”
苏晓也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关切变成了惊讶和一丝受伤:“陈默?”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默赶紧解释,心里把林晚骂了千百遍,“我是说……我没发烧,不用看了,真的。”
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没睡醒,脑子有点懵。”
林晚在他意识里轻嗤一声:“演技真差。”
“你闭嘴!”
陈默在心里低吼。
苏晓皱着眉,显然没完全相信,但她也没有追问,只是把手里的保温桶递过来:“我给你带了点粥,刚熬好的,你趁热喝点吧。
不管怎么样,早饭得吃。”
“谢谢……”陈默接过保温桶,入手温热,驱散了一丝身体里的寒意,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
“那你好好休息,”苏晓看着他,眼神里还是带着担心,“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那个公众号,好多粉丝等着更新呢,别断更太久。”
“嗯,知道了。”
陈默点点头,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
苏晓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陈默长长地松了口气,后背己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你刚才到底想干什么?!”
关上门,陈默立刻在意识里对林晚发飙,“你知不知道差点露馅?!”
“反应过度。”
林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她只是关心你而己。
而且,我只是……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陈默愣了一下,想起林晚是枉死的,生前可能经历过暴力对待,对肢体接触有排斥也正常。
怒火稍微降了点,但依旧没好气:“那也不能那样说话!
苏晓是我朋友,你别吓着她!”
“朋友?”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我看不止吧?
你对她的在意,可是写在脸上的。”
“胡说八道什么!”
陈默脸颊一热,赶紧转移话题,“总之,不准再随便控制我的身体,更不准用我的嘴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是底线!”
林晚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
陈默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保温桶。
里面是小米粥,熬得软糯香甜,还放了点南瓜,是他喜欢的口味。
苏晓总是这么细心。
他舀起一勺粥,刚要送到嘴边,脑海里突然响起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以前……我也经常给我闺蜜熬这个。
她胃不好,喝这个养胃。”
陈默的动作顿住了。
他能感觉到林晚此刻的情绪,不再是冰冷和愤怒,而是一种淡淡的、温暖的回忆,夹杂着一丝悲伤。
“你闺蜜……还在吗?”
他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
林晚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出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也许……她以为我真的***了,很恨我吧。”
陈默没再说话,默默地喝着粥。
米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暖了胃,也让他对林晚的看法,多了一点复杂的情绪。
她不仅仅是一个怨气深重的女鬼,她也曾有过正常的生活,有朋友,有牵挂。
“喂,半吊子道士,”林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的提议。”
陈默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他想到了苏晓担忧的眼神,想到了自己摇摇欲坠的道心,想到了林晚那碎片化的、充满不甘的记忆,想到了那个戴着劳力士金表的凶手……如果不答应,他可能真的会被这缠身的阴魂拖垮,最终失控,甚至连累苏晓。
如果答应……和一个女鬼合作,游走在正邪边缘,帮她查案复仇,这显然违背了他从小接受的道家教诲。
但……也许,这才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而且,林晚说的“帮他变强”,也确实让他心动。
他不想再做那个连附身都解决不了的半吊子道士。
“合作可以,”陈默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但必须按我的规矩来。”
“你说。”
林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期待。
“第一,绝对不能伤害无辜,包括……那个凶手,也不能用邪术害人,必须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这是陈默的底线,关乎他的道心。
林晚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以为她不会同意。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可以。
我要的是真相大白,不是简单的血债血偿。
如果法律能还我公道,我没意见。”
陈默松了口气,继续说:“第二,你可以提供信息和建议,但行动必须由我主导,未经我允许,不准擅自控制身体,不准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尤其是……苏晓那边。”
“可以。”
这次,林晚答应得很爽快。
“第三,找到真相,你洗刷冤屈之后,必须立刻离开我的身体,不准纠缠。”
林晚再次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到时候再说。”
陈默皱了皱眉,这回答等于没说。
但他也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行,就先这样。”
他点点头,“现在,我们来理一理你的情况。
你说你是调查记者?”
“嗯。”
“调查什么案子被灭口的?”
“具体的……记不太清了。”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脑子里像一团乱麻,很多事情都串不起来。
只记得和一个大公司有关,涉及……文物走私?
或者是……环境污染?”
她的语气不太确定,“还有一个名字,反复出现在我脑子里——马世昌。”
“马世昌?”
陈默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个世昌集团的董事长?
经常上新闻,搞房地产和文化产业的那个?”
“应该是他。”
林晚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就是他!
我记得他的声音,和那天推我的人……很像!”
陈默心中一凛。
马世昌在本地可是大人物,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背景深厚。
调查他,无异于与虎谋皮。
难怪林晚会被灭口。
“你有证据吗?”
“我藏起来了。”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在我死前,我把最重要的证据藏起来了。
只是……藏在哪儿,我记不清了。”
“……”陈默有点无语,这说了等于没说。
“应该就在那栋房子里,”林晚补充道,“或者……和那支钢笔有关。”
“那支钢笔?”
陈默想起了书房里那支笔尖朝上的钢笔,“你想回去找?”
“必须回去。”
林晚的语气很坚决,“那是找到证据的关键。”
陈默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更疼了。
潜入一个高档小区的“凶宅”找东西,还可能被马世昌的人盯上(如果他们也在找证据的话),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们需要计划。”
他沉思着说,“不能贸然行动。”
“我知道。”
林晚的声音平静下来,“所以,才需要合作。
你的身份,你的‘本事’,或许能帮我们混进去。”
陈默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搜索“马世昌”和“世昌集团”的新闻。
屏幕上,马世昌西装革履,笑容满面,正在出席一个慈善活动,看起来像个儒雅成功的企业家。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可能是个杀人凶手?
“你看,”林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嘲讽,“伪君子的面具,总是戴得这么好。”
陈默没有说话,手指滑动着屏幕,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前路有多危险,他似乎……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这个半吊子道士,和一个含冤而死的女鬼,就这么结成了一个脆弱而危险的同盟。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证据,揭露真相,让凶手付出代价。
至于未来会怎样,会付出什么代价,陈默不敢想,也没时间去想。
他关掉手机,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房间,暖洋洋的。
但他知道,从被附身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己经多了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这道阴影,此刻正和他共享着一个身体,一个意识空间,成为了他唯一的“战友”。
“对了,”陈默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意识里问林晚,“你说你能帮我变强?
怎么帮?”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听起来竟然有几分……狡黠?
“很简单。”
她说,“从今天起,别再练你那些花架子符咒了。
我教你几招……真正能保命的。”
陈默一愣:“你教我?
你会道术?”
“不。”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的锋芒,“我教你……杀人技。”
陈默:“……”他突然觉得,这个合作,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