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珂捏着手机在他那间能眺望“工业园区无敌水泥景”的办公室里转圈,
活像一头在思考哲学问题的驴。他终于拨通电话,语气慈祥得像要送人一份麻烦:“小奇啊,
客户刚退了房,留下点收尾工作,你过来帮着处理下。
”奇米在菜市场正对一块排骨进行“骨质评估”,手机贴在耳朵上应着,
指甲下意识地掐进塑料袋,仿佛那是曹珂的脖子。“领导,这就去给您搭把手。
”挂了电话她往家走,感觉不是去宾馆,是去给动物园的河马刷牙。十分钟后,
奇米推开307房门,一股混合了烟味、泡面味和颓靡气息的空气对她进行了正面轰炸。
曹珂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手里盘着那张房卡,好像那是能打开金字塔的钥匙。
床单上扔着个信封,鼓得像是藏了不少心事。“坐,
”他冲那把可能见证过无数交易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听说你家王平想不开,要去干销售?
是想给人生增加点挑战?”奇米没碰那信封,扯了扯衬衫,
感觉像是要上台领一个“最佳忍辱负重奖”:“嗯,他说干销售能挣得更多,机会也多,
主要可能是想多遇见几个您这样的贵人。”她盯着墙角客户遗落的一只拖鞋,
仿佛它能带她逃离现场,声音甜得发腻,“妞妞最近也不知忙什么,总见不着人,
是去参加什么成长培训了吗?”“妞妞忙着看孩子,你婶子…最近忙着给我找不痛快。
”曹珂嘿嘿一笑,活像只偷到油的老鼠。他从信封里抽了两张卡出来,
一张是超市购物卡可能余额还没他良心多,另一张印着宾馆logo纪念本次跑腿。
“干销售好,让他跑外地,远离总部,有利于家庭和谐。”他把卡推过去,指尖擦过她手背,
带着一丝刻意的试探。“不过资源就这么多,王兆想接稳了,得懂规矩,得看你表现。
你表现好,他资源多,公司嘛,”他顿了顿,自豪地宣布,“其实就是我的大型协调现场。
”奇米忽然笑了,笑声像是硬币掉进空罐头盒,又响又刺耳。
她伸手就把那两张卡扫进自己包里,动作快得像银行柜员收账:“领导这话真是至理名言,
规矩我太懂了——当年妞妞抢我橡皮,我都没跟她计较,
毕竟那橡皮还没您现在的心思一半深。现在这点事儿,算什么?顶多算给您的日常添点乐子。
”她往前凑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像猫一样没声,弯腰时衬衫领口微微松了松,
曹珂的目光立刻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表现是吧?”奇米伸手扯了扯他的领子,
指尖故意往他脖子上划了下,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警告,
“上个月你说东区的单子给王兆试试水,
我当晚就把他那身沾着汗味的工作服洗了三遍——您看,那单子是不是顺顺当当拿下来了?
可见做事细致,才是真的强。”曹珂被她这股劲儿勾得喉结上下运动,
想摸烟的手被她一把按住。“急什么呀领导,”奇米夺过他手里的烟盒,
以一个标准的抛物线动作扔出窗外,“客户的房间,味儿够大了,不缺您这口烟味。
”她转身坐在床沿,故意往他那边挪了挪,压得床垫发出一声***,“您倒是说说,
这次能给王兆多少资源?总不能比上次还抠吧?上次那点资源,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这丫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牙尖嘴利。”曹珂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
手不老实地往她腰上搭,像是在寻找突破口,“外地市场我给你划一个省!
资源都给王兆留着——但有一条,他得听我调度,让往东别往西,让抓狗不撵鸡。
”奇米突然往他怀里一靠,声音压低了像说悄悄话,却带着冰碴儿:“调度?是调遣他,
还是调遣我这个传声筒呀?”她抬眼时眼里闪着光,一半是算计一半是破罐破摔的亮光,
“上回您说给五千块奖金,结果就给了张超市卡,里面的钱够买三斤打折苹果。这回再耍我,
我就去跟妞妞说,她爸总找老同学聊工作,地点还挺特别。
”“你这丫头...”曹珂被她怼得差点背过气,捏了捏她的脸,
感觉像是在捏一个马上要爆炸的气球,“现金!下个月工资里加五千!一省的客户资料,
明天就让助理给王兆送过去,行了吧?”他盯着她的脸,忽然想起妞妞小时候带回的照片,
奇米站在中间,也是这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样子,
“但现在...得听我的。”“领导,”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飘,“完事了把那信封给我,
王兆说孩子生活费快没了,得凑凑。”“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精明,
算盘打得我在办公室都听见了。”曹珂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却还是摸摸索索把信封往她那边递,像是在进行某种隐秘交易。外套落在地毯上,
带起一阵象征着妥协的浮尘。奇米解开衬衫领口两颗扣子,
动作干脆得像在撕旧单据:“别磨蹭了领导,孩子四点要去幼儿园接,晚了王兆该起疑了。
”曹珂的手刚搭上她的肩,就被她一把按住。“先说好,”她眼神亮得像探照灯,
“一省的资料得是最新的,那些五年前的老黄历别拿来糊弄人——王兆上周才跟我念叨,
南区那家新厂用的设备型号,你助理给的资料里根本没有,估计是从旧档案里翻出来的吧?
”“你这娘们...”曹珂被她噎得直翻白眼,却又忍不住笑,“比你家王兆难糊弄一百倍。
放心,我让技术部刚整理的,热乎着呢,明天一早就送他桌上,附赠使用说明行了吧?
”他拽着她往床边靠,床板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像是在替他们叹气。奇米没挣扎,
只是侧头避开他凑过来的脸,像是在避让一团浊气:“还有,那五千现金得单独给我,
别算在工资里——王兆那死脑筋,看见工资条多出来的数,能追着财务问三天,
非得问出个特殊奖励来不可。”“知道知道,”曹珂的手在她腰间动了动,像是在确认什么,
“给你现金,用信封装,上面写着家属补贴行了吧?”窗帘没拉严,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来,
像一道舞台追光,正好打在床单上那件客户遗落的、领口发黄的睡衣上。奇米忽然笑出声,
指着那玩意儿:“领导真会勤俭持家,客户穿过的睡衣都不扔?打算留着当纪念?
”“瞎讲究什么,”曹珂喘着粗气,像台快散架的鼓风机,
“反正也是要扔的......”话没说完就被奇米捂住了嘴。她竖起耳朵听了听走廊动静,
松开手时眼神里的警惕又回来了:“快点,接孩子要迟到了。”“王兆要是问起,
就说你找我谈妞妞同学聚会的事,主题是老同学联络感情。”他弹了弹烟灰,
语气又变回了那个指点江山的领导。奇米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像一个阅尽千帆的老演员:“放心,台词我都背熟了,保证声情并茂。”她抓起外套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给了最后一击,“对了领导,妞妞说你上次给她买的进口饼干,是临期的。
您这关爱也是卡着点来的?”曹珂的脸瞬间像被冻住了一样,随即无力地挥手:“快走快走,
别耽误接孩子。”门“咔哒”一声关上的瞬间,
奇米脸上的假笑就像劣质墙皮一样哗啦啦掉光了。
她摸出手机给王兆发消息:“接完孩子去趟超市,家里没纸了。”发完快步走向电梯,
包里的信封硌得肋骨生疼,像一块刚出炉的、用妥协和钞票混合烙成的饼。电梯降到一楼,
门一开,正撞见保洁阿姨推着车堵在门口。车里堆着刚换下的床单被套,
纠缠成一团模糊的灰白,最上面那套赫然印着307的房号。奇米侧身躲过,
一股熟悉的消毒水混着烟味猛地灌进鼻腔——这味道简直成了那间房的独家商标。
“姑娘刚忙完啊?”阿姨嗓门亮得能穿透楼板,“那间的客人可真能造,泡面汤洒得到处是,
烟头扔得密密麻麻。”奇米脸上挂起个临时拼凑的笑:“商务人士嘛,难免忙得顾不上收拾。
”手在包里攥紧那个信封,硬角硌得人手心发疼,像揣着块风干的委屈。门外狂风大作,
吹得她头发群魔乱舞。她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报了幼儿园名。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