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千灯观内静谧安宁。
花城先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却摸了个空。
他心里猛地一惊,瞬间清醒坐起,目光急切地扫向身旁。
只见身边那大大的软枕旁,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露在外面,乌黑的软发蹭得有些乱,正随着清浅的呼吸一起一伏——变小后的谢怜,整个人几乎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只占了大床一个小小的角落,睡得正香。
花城悬起的心瞬间落回实处,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柔软。
他支着头,侧躺在一边,连呼吸都放轻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
小小的睡颜恬静安然,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嘟着,显得毫无防备。
看着看着,花城忍不住伸出食指,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蹭了蹭那软嫩的脸颊。
睡梦中的小谢怜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往枕头里更深处埋了埋,像是在躲避这细微的打扰。
花城低低地笑出声,怕吵醒他,只得强忍住,胸腔因此发出闷闷的震动。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想看看小家伙有没有踢被子。
果然,那件月白的小里衣衣角己经卷到了肚皮上方,露出圆圆的小肚子。
花城忍俊不禁,极轻地帮他把衣角拉好,又仔细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下床。
日上三竿时,小谢怜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呆坐了半晌,才逐渐适应这幼小的身体和视角。
他习惯性地想整理一下衣冠,却发现袖子长得完全盖住了手,努力挽了半天也没成功,反而把自己折腾得有点气喘吁吁。
“哥哥醒了?”
花城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他早己梳洗完毕,红衣依旧耀眼,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羹走进来。
看到谢怜和袖子“搏斗”的可爱模样,花城将碗放下,极其自然地走过去,单膝跪在榻前,耐心地帮他把过长的袖子一层层挽好,露出两只***的小手。
“先吃点东西,哥哥昨日就没吃多少。”
花城试了试牛乳羹的温度,刚好入口,便拿起小勺,舀了一勺递到谢怜嘴边。
谢怜看着嘴边的勺子,又看看花城期待的眼神,耳根微红,但还是张开嘴吃了下去。
温热的牛乳羹香甜软滑,入口即化。
“好吃吗?”
“嗯。”
小谢怜点点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花城便一勺一勺耐心地喂,时不时用帕子替他擦擦嘴角。
一碗牛乳羹吃完,谢怜的小肚子都变得暖烘烘圆鼓鼓的。
午后,花城怕他无聊,搬来了一堆东西。
有从鬼市搜罗来的各种新奇玩具:会自动跳舞的傀儡小人、能飞出七彩泡泡的琉璃盏、用月光石做的小拼图……甚至还有一套迷你的文房西宝。
花城盘腿坐在毯子上,把变小了的谢怜圈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拿起那个傀儡小人演示:“哥哥你看,这样扭一下,它就会跳。”
小人咔哒咔哒地跳起舞,动作滑稽。
小谢怜看得认真,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玩了一会儿拼图,花城又拿起那套迷你文房西宝,铺开小小的宣纸,将一支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毛笔塞进谢怜的小手里:“哥哥要练字吗?”
谢怜努力想握住毛笔,摆出平日练字的架势,奈何小手没什么力气,写出来的笔画歪歪扭扭,墨点还沾了一点在鼻尖上。
花城看着他认真的小模样和鼻尖那点黑墨,强忍着笑,握住他拿笔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画地写。
写出的不再是凌厉风骨的字,而是圆润可爱的“三郎”和“怜怜”。
写完了,花城看着谢怜鼻尖的墨点,终于忍不住,低头飞快地在那点墨迹上亲了一下,笑道:“哥哥变成小花猫了。”
小谢怜愣住,随即整张脸都红透了,举起沾着墨汁的小手就要去擦,却被花城笑着捉住手腕,拿过湿帕子细细替他擦干净。
擦干净手和脸,花城又变出一小碟剥好的、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一颗颗喂给他吃。
阳光透过窗棂,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时光仿佛被拉长,变得缓慢而甜蜜。
花城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填满,只希望这三日能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三郎。”
怀里的小人忽然小声叫他。
“嗯?
哥哥怎么了?
还想吃什么?
还是想玩什么?”
小谢怜摇摇头,只是往后靠了靠,更紧地依偎进他温暖的怀里,用带着石榴清甜气息的奶音轻轻说:“就这样,很好。”
花城心尖一颤,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嗯,我也觉得,再好不过了。”
千灯观外,鬼市喧嚣依旧。
而观内,只有岁月静好,甜香弥漫。
彩蛋:(时间:谢怜变小后的第二天傍晚,地点:千灯观书案旁)花城终于舍得放开怀里的小人儿,起身去添灯油。
小谢怜跪坐在厚厚的软垫上,面前摊着那张写满了圆润“三郎”和“怜怜”的迷你宣纸。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对那歪扭的笔画不太满意。
又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拨弄灯芯的花城,见对方没注意这边,便悄悄伸出左手,努力想稳住右手的手腕,小脸绷得紧紧的,试图再写一个好看点的“花”字。
然而孩童的手指终究力道不足,毛笔一滑,一道清晰的墨痕首接划过了刚才花城握着他的手写下的“怜怜”二字。
“啊…”小谢怜小声惊呼,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擦,结果小手反而把墨迹抹得更开,好好一张字迹变成了一团糟。
花城添完灯油回来,正好看到小家伙对着那张糊掉的纸,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闯了祸的心虚和懊恼,连带着周身都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名为“沮丧”的小乌云。
花城心下了然,却故意板起脸,凑近了些:“哥哥,我的墨宝被你毁了哦?”
小谢怜身子一缩,脑袋垂得更低了,小声嗫嚅:“…对不起,三郎。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奶声奶气的道歉,带着十足的委屈,听得花城心尖发颤,哪还装得下去。
他立刻屈膝蹲下,与坐在垫子上的谢怜平视,语气瞬间软得不像话:“骗哥哥的,一张纸而己,有什么要紧。”
他拿起那张糊掉的纸,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笑道:“我看这笔触,颇有几分狂草不羁的神韵,甚好。”
小谢怜被他逗得抬起眼,眼里水光潋滟,将信将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花城点头,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哥哥写的,怎样都是好的。”
见那小眉头还没完全舒展,花城灵机一动,忽然执起那只还沾着点点墨迹的小右手,低头,温热的唇轻轻印在软乎乎的手背上。
这是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却带着无比的珍视。
“好了,”花城抬起头,眉眼弯弯,指着那墨迹未干的手背,“现在哥哥手上也有我的墨宝了,我们扯平了。”
小谢怜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浅浅的、带着花城温度的“吻痕”,又抬头看看花城笑得促狭又温柔的脸。
那点小小的沮丧瞬间被一股巨大的、甜丝丝的暖流冲得无影无踪,白皙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像染上了最好的胭脂。
他猛地想抽回手,却被花城轻轻握住。
“别擦,”花城的声音带着笑意,又轻又软,“留着,好看。”
小谢怜不动了,任由他握着,感受着手背上那片肌肤异常清晰的温热触感,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他低下头,极小幅度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小下巴。
“…嗯。”
千灯观内,灯火葳蕤,映照着两人交握的手,和那一点墨迹般的小小吻痕,空气里弥漫着比牛乳羹和石榴更甜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