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失踪后第七夜,>我听见卧室墙内传来她熟悉的哼歌声,>发疯般砸开墙面,
>只见上百只老鼠用猩红的眼睛盯着我,>它们用妻子的声音齐声说:>“老公,
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第七夜。空气凝滞成一块巨大的、浑浊的琥珀,
将我和这栋死寂的房子包裹其中。时间失了刻度,在妻子消失的真空里缓慢腐败,
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在空腔里徒劳撞击的回响。林薇的味道正不可挽回地淡去,
被她偶尔遗忘在沙发缝里的发丝,漱口杯上残留的水渍,
梳妆台上那半瓶香水散发出的最后一丝晚香玉的暖意,都在一寸寸被虚无吞噬。
只有彻骨的安静,和一种更细微、几乎被错认为幻觉的声响——窸窸窣窣,若有若无,
像极细的砂纸在反复打磨着神经末梢。老鼠。这栋老房子从不缺这些住户,在墙壁里,
在地板下,它们用爪牙和蠕动构建着另一个我不被允许进入的世界。自从林薇不见了,
它们的动静似乎变本加厉,愈发猖狂。我瘫在客厅沙发上,眼皮沉重如闸,
却无法真正坠入睡眠。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那窸窣声变了调,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抓挠,
它开始有了…节奏。像哼歌。断断续续的调子,缥缈得如同从深水底浮上来的气泡。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骤停了一拍。我不敢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膜,轰鸣着,
却又拼命捕捉着那缕游丝般的声音。是……摇篮曲。那首林薇小时候她奶奶常哼的,
后来她总笑闹着用来哄我入睡的旧调子。音色模糊,被什么东西过滤了,
裹挟着一股非人的、湿漉漉的腔调,
但那份独特的转音和尾音微微上扬的习惯——是她的习惯。绝对是她!“薇薇……?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哼歌声戛然而止。
彻底的死寂压下来,比之前更沉重,更令人窒息。那中断的方式如此刻意,
仿佛墙后的什么东西竖起了耳朵,正在仔细分辨我的动静。几秒,或许是几个世纪。
那哼歌声又响起来了!这一次,更清晰了一点,仿佛声源向前挪动了一寸,
紧紧贴在了卧室那堵单薄的隔墙之后。不再是缥缈的暗示,它变得确定无疑,
带着一种鬼祟的、引诱般的黏腻,一遍又一遍,循环着那几句简单的旋律。
我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我站起来,四肢冰冷僵硬,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脚步声被厚地毯吸走,
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那循环播放的、来自墙内的恐怖歌谣。卧室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
我推开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哼歌声在这里达到最大,无处不在,钻进我的耳朵,
爬满我的皮肤,震得胸腔都在共鸣。它不再仅仅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它变成了某种实体,
充满整个房间,带着墙壁粉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腥气。在这里。就在这面墙后面。
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印着淡雅花卉的墙纸。就在接触的一刹那——哼歌声停了。
取代它的,是一声极轻、极缓的刮擦声。嗤——像是指甲,非常非常长的指甲,
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耐心,从墙的内部,慢慢地刮过石膏板。
就刮在我掌心抵着的那一点之后。我触电般缩回手,踉跄着后退,撞在梳妆台上,
瓶瓶罐罐一阵脆响。恐惧和一种疯狂的、灼热的希冀在我胸腔里爆炸开来。是她吗?
是她被困在了里面?某种密室?这老房子有太多我不知道的构造!“薇薇!是你吗?回答我!
”我嘶吼着,声音破裂不堪。没有回答。只有那指甲的刮挠声又响了一下,更清晰,更急切。
然后,那哼歌声再次响起,几乎贴着我刚才手掌按压的位置,音调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尖锐的、非人的嘲弄和催促。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我冲出去,
跌跌撞撞地奔进地下室,在一片杂乱和灰尘中疯狂翻找。锤子!铁锹!任何东西!
手指被不知名的锐器划破,温热的血珠渗出,但我毫无感觉。最终,
我摸到了那把沉重的大锤冰冷木柄。提着它重返卧室时,那哼歌声变得无比欢快,
甚至带上了某种扭曲的韵律,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破坏伴奏。我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
双手握紧锤柄,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面发出声音的墙狠狠砸去!“砰!
”石膏板碎裂,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洞。粉尘弥漫。“薇薇!”“砰!!”又是一锤。
窟窿扩大。碎块簌簌掉落。哼歌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然后,
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世界重归死寂。只有灰尘在空气中缓慢沉降的微光,
和我自己如同风箱般的剧烈喘息。我丢开锤子,扑到墙前,
用颤抖的手撕扯开参差不齐的石膏板和隔热棉碎屑。洞口边缘粗糙,豁开一个不规则的黑腔。
里面深不见底,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猛地喷涌出来——是陈年的灰尘、潮湿的霉烂、某种生物巢穴的臊臭,
以及……一种熟悉的、但已彻底腐败的香水甜腻。
还有……一种温热的、带着腥气的微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来自那片黑暗深处。
我哆嗦着摸出手机,点亮手电筒,一道苍白的光柱刺入黑暗。光柱晃动着,
先是照见空腔里堆积的杂物、扭曲的电线、厚厚的动物粪便和絮状的巢穴材料。然后,
光束向深处移动——停了下来。密密麻麻。猩红的光点一瞬间亮起,成百上千,
如同黑暗深处骤然睁开的一片血腥的星海。是老鼠。数不清的老鼠,一层叠着一层,
挤挤挨挨,填满了墙壁内部的整个空间。它们湿漉漉的皮毛在手机光下反射出油腻的微光,
尖吻抽动着,细长的尾巴相互纠缠,如同无数蠕动着的、活着的黑色血管。而它们的眼睛,
无一例外,全都盯着我。那些红色的光点,
是手机光线在它们眼底反射出的冰冷、贪婪、没有任何情绪的光芒。我的胃部一阵痉挛,
喉咙发紧,几乎要呕吐出来。巨大的恐惧和失望攫住了我,冻结了我的血液。
不是她……是这些……这些东西……就在这死寂的、令人崩溃的对峙中。最前方,
一只体型明显硕大、皮毛几乎秃尽、露出粉红溃烂皮肤的老鼠,缓缓地向前爬了半步。
它张开嘴。不是鼠类的吱喳。一个声音从它,从它们之中,汇聚起来,
精准地、清晰地、用我妻子那温柔得令人心碎的语调,齐声说:“老公,
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那声音重叠着,带着细微的啮齿类颤音,
却无比清晰地模仿着林薇的声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
凿进我的颅骨。我僵在原地,四肢百骸瞬间冰冷得如同浸入万年冰窟。
大脑拒绝处理这超越理解范围的恐怖景象,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胸骨,却又泵不出一丝暖意,只有冻僵的血液在血管里凝滞地流淌。
那硕大的秃毛老鼠脑袋歪了一下,这个拟人化的动作由它做出来,
呈现出一种亵渎生命的诡异。它身后,那片猩红的眼睛之海微微波动,鼠群蠕动着,
发出更加密集的窸窣声,像是在窃窃私语,在应和。然后,那齐声的合唱又响起来了,
依旧是林薇的嗓音,
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模仿:“你说过……哪里也不去……”声音在空旷的卧室里回荡,
撞击着四壁,然后被吸收,留下更深的死寂和寒冷。
我的视线无法从那只领头的老鼠身上移开。它的眼睛,那双红得发黑的珠子,
似乎有一种吸魂夺魄的魔力。在那深不见底的猩红里,我竟捕捉到了一丝……熟悉?
一丝被无限扭曲、放大、只剩下偏执和空洞的……属于林薇的眼神?那种她偶尔陷入沉思时,
或是我们激烈争吵后她独自垂泪时,会短暂流露出的、让我莫名心悸的专注和幽深。不!
不可能!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声,
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食管。鼠群安静下来,似乎在欣赏我的崩溃。
那只领头的老鼠缓缓抬起一只前爪,它的动作有一种诡异的庄重感。
它细小的、粉色的爪子上,沾满了污秽,但在手机晃动的光线下,我清晰地看到,
那爪尖上勾着一样东西。一小片柔软的、杏色的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