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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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大殿,灯火昏沉。

巨柱之上镶嵌的赤铜兽首吐出幽幽火光,映得整座殿宇宛若地狱。

诸长老列于两侧,掌门赵玄衣端坐首位,神色深沉。

死讯己经传开:墨云深,叛宗,斩首,葬于乱骨坑。

此事,己成定局。

然而,定局并不代表平静。

赵玄衣缓缓抬手,压住满殿议论,声音低沉:“诸位,墨云深既然己死,表面风波己息。

但我等皆知,外患当前,此子死得太过突然,未免……巧合。”

话音落下,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几位年长的长老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若有若无的疑虑。

周寅立于人群之中,依旧一袭青衫,面容温润。

听到此话,他不急不缓地走出一步,拱手而立,目光平静如水:“掌门此言有理。

但若细究,墨云深死得并非‘巧合’,而是必然。”

赵玄衣眯起眼:“哦?

何解?”

周寅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缓,却字字如刀:“此子出身卑微,自外门崛起,凭借不过一星半点的机缘。

人微言轻,处处受制。

若是有人给他抛去足够的诱饵——权势、资源、甚至大道机缘,他怎能不动心?

诸位皆是修士,皆知‘贪欲’二字才是最锋利的枷锁。”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墨云深的‘谨慎’,恰恰是最虚伪的伪装。

谨慎者,不等于无欲。

恰是他小心翼翼,才在诱惑来临时,彻底崩塌。

谨慎之人一旦赌错,往往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殿中一阵低声议论。

周寅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个字都像被他细细斟酌过,逻辑环环相扣,既击碎了怀疑,又把“叛逆”的帽子牢牢扣死。

赵玄衣静静听完,指尖轻敲扶手,却并未接话。

倒是执法长老冷声道:“不错!

若非心中有鬼,他怎会与敌宗使者暗通?

如今尸骨己冷,还要替他辩白不成?”

众长老纷纷点头,语气渐趋一致。

赵玄衣见此,心底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议事暂告一段落,然而空气中弥漫的沉重,却丝毫未散。

散朝后。

周寅缓步走出殿宇,夜风吹拂,袖袍翻飞。

齐恒紧随其后,神色如常。

“师兄。”

齐恒低声道,“掌门似乎对墨云深之死,仍存疑虑。”

周寅侧首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弯起:“疑虑是好事。

疑虑者,会不断试探。

而每一次试探,若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那便会将人心彻底锁死。”

齐恒一怔,旋即恍然:“师兄的意思是……让他们疑虑,反而正中下怀?”

周寅点头,语气淡淡:“无须刻意抹去痕迹。

因为痕迹若全无,反会显得造作。

真正的局,便是让怀疑者自己去验证——而无论他如何验证,答案都只会更接近我所希望的真相。”

月光清冷,他的目光落向远处群山,仿佛在注视某片无人可见的棋局。

与此同时,乱骨坑。

寒风呼啸,白骨遍地。

几只饥饿的夜鸦扑向新抛下的尸体,尖喙撕扯,却忽然被一股阴寒之气震退。

黑暗深处,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息,极其微弱,却倔强地跳动着。

这股灵息,并未冲破尸骨,却如同潜藏泥土中的种子,在最阴冷的黑暗中,等待着某个机会。

无人知晓,墨云深真的死了吗?

至少此刻,整个宗门、整个天下,都坚定地认为——他己死。

宗门内部,并未因此而彻底平静。

数日之后,外门弟子间流传着种种议论。

“听说墨云深被判叛宗?

我不信啊,他那样谨慎的人……嘘!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执法堂的人就在附近。”

“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哪儿不对?

哼,叛徒就是叛徒,你要是敢替他说话,就等着跟他一起埋骨乱坑吧。”

窃窃私语迅速被压制下去。

恐惧,是最锋利的刀。

外界,敌宗“玄阴宗”的动作也渐渐浮出水面。

他们在边境调动兵力,暗中渗透,却并未立刻发动大规模攻势。

仿佛在等待什么。

在宗门的密议之中,有长老怀疑:“会不会,墨云深的叛变,正是他们的试探?

如今此子虽死,但他们下一步必有更大动作。”

周寅在席间缓缓开口:“正因如此,更要谨慎。

若敌宗以此为饵,我宗动乱,岂非正中下怀?

如今叛徒己斩,证据确凿,若再生猜疑,反倒自乱阵脚。”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沉默。

是啊。

叛徒己死。

若还要继续怀疑下去,那岂不是怀疑到自己头上?

周寅这一句话,将可能延展出的余波,硬生生斩断。

而赵玄衣,却依旧心存一丝不安。

他夜观天象,曾见一道星辰骤然黯淡,却又仿佛在暗处闪烁不灭。

“死局之中,似有活子……”他低声喃喃,却终究未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哪怕他心中有疑,却无凭无据。

此刻再提,只会被视作对周寅的试探,而试探本身,极可能反被利用。

——于是,疑虑被压下,暗潮却未平息。

宗门表面平静如常,实则暗流汹涌。

周寅在棋盘上稳步推进,每一步都天衣无缝。

齐恒在他的影子下逐渐成长,锋芒渐露,却仍紧随其后。

而赵玄衣、几位心思细密的长老,虽未彻底放下心,却无处着手。

乱骨坑深处,风声猎猎。

夜鸦振翅飞起,黑暗之中,那道微弱的灵息,依旧存在。

它静静地潜伏,静静地积蓄,如死子余音,在棋盘之外,等待着属于它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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