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棋盘街焚书
目标：正阳门。
那是离他最近的、可能还有一线生机逃出内城的门户。
但他知道，正阳门此刻必定是闯军重点攻击和把守的对象。
途径棋盘街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条象征着大明最高司法、诏狱森严的街道，此刻变成了混乱的屠宰场和狂欢地。
无数穿着各色服饰的兵丁（闯军、降兵、乱民）在砸抢沿街的店铺和官署。
绸缎庄的绫罗绸缎被扯出来践踏在泥水里，古董店的珍玩被哄抢一空，破碎的瓷片满地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血腥和东西被烧焦的混合怪味。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街道中央，靠近五军都督府衙门前，燃起了一个巨大的火堆！
火堆里焚烧的不是木柴，而是堆积如山的书籍、卷宗、公文！
纸页在烈焰中痛苦地蜷曲、变黑，化为灰烬，升腾起滚滚黑烟，将天空都染得更暗。
一些穿着官袍（己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人，被兵丁驱赶着，哭嚎着将更多的书册投入火海。
“烧！
都给老子烧干净！
这些酸腐玩意，留着何用！”
一个闯军头目模样的汉子，骑在马上，挥舞着鞭子，狂笑着喊道。
焚书！
这是对前朝文化和统治象征最彻底的摧毁！
沈炼的心在抽搐。
那些被投入火海的，或许就有无数珍贵典籍、档案史料。
但他无能为力。
他贴着墙根，尽量避开火光和人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缝隙。
突然，他的目光被火堆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吸引。
那里，几个兵丁正粗暴地从一个穿着青色儒衫、头发花白的老者怀中抢夺一个蓝布包袱。
老者死死抱住包袱，任凭拳脚相加也不松手，口中嘶喊着：“不能烧！
这是孤本！
是心血啊！”
“老东西找死！”
一个兵丁不耐烦了，举起刀鞘就要狠砸老者的头颅。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沈炼动了。
他没有拔刀，那样目标太大。
他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速度极快，在混乱的掩护下，精准地一脚踢在那举刀兵丁的腿弯处。
那兵丁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向前扑倒，刀鞘砸了个空。
同时，沈炼的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扶老者，而是趁乱一把抓住了那个被争夺的蓝布包袱，猛地一拽！
老者本就力竭，包袱瞬间脱手。
沈炼得手后毫不停留，借着兵丁摔倒引起的微小混乱和人群的遮挡，身体一矮，像条游鱼般滑入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眨眼功夫，那几个兵丁甚至没看清是谁下的手，只看到同伴摔倒和包袱突然消失，气得哇哇大叫，把怒火全撒在了那茫然失措的老者身上。
沈炼在小巷深处疾奔，心脏狂跳。
他并非善心发作去救那老者，而是那老者拼死保护的“孤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焚书的背景下，值得一个老儒生用命去护的东西，或许不简单。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足够混乱且被所有人忽视的瞬间脱身。
他跑出很远，确认没人追来，才在一个倒塌的墙角停下喘息。
他解开蓝布包袱，里面是几本厚厚的、用针线仔细装订的手抄册子。
借着远处火光的映照，他匆匆翻开一页。
不是经史子集，也不是诗词歌赋。
册子上画满了复杂的、类似星象又似地脉的图案，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艰涩的古文和符号。
在扉页上，用朱砂写着几个遒劲的大字：《堪舆地脉秘要·金陵王气考》。
沈炼瞳孔微缩。
堪舆？
风水？
金陵王气？
这老儒生研究的居然是这种东西？
在焚书的火堆旁抢到一本讲风水龙脉的书，尤其是关于南京（金陵）的？
这巧合透着一股诡异。
他不及细看，迅速将书册塞入怀中，和那页江南盐漕的残纸放在一起。
不管有用没用，先带着。
他再次抬头，望向正阳门方向。
那里的喊杀声似乎减弱了些，但火光依旧冲天。
不能再等了！
沈炼深吸一口气，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朝着正阳门那片燃烧的地狱，冲了过去。
他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怀中那本无意得来的风水奇书和那页染血的残纸，如同两颗沉默的种子，己在乱世的土壤中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