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家庭风暴林默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时，他正在图书馆三楼的角落里整理刚借的书。

屏幕上跳出的是妈妈的号码，没有备注，只是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他捏着书脊的手指紧了紧，走到阅览室外的消防通道，按下接听键。你爸把存折拿走了。

妈妈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每个字都带着寒意，我问他要，他说我管不着。

楼梯间的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掀起林默额前的碎发。他望着楼下往来的人影，张了张嘴，

只发出一声干涩的哦。哦？你就只会说哦？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林默，

你也是这个家的人！他把钱拿走了，以后你的学费怎么办？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尖锐的质问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他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些。走廊里有脚步声靠近，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抱着书从他身边经过，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又匆匆移开。

林默的脸瞬间发烫，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半天挤不出一个字。说话啊！

妈妈还在电话那头喊。我……我不知道。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晚自习回去再说吧。没等妈妈回应，他就慌里慌张地挂了电话，

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

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单眼皮，塌鼻梁，嘴唇总是抿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就像班里的同学说的，他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类型，普通得像张白纸。

晚自习的***响时，林默还坐在图书馆的座位上。

面前摊着的《计算机网络原理》翻到第 56 页，

上面的 TCP/IP 协议像一串绕口令，怎么也记不住。他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却在解锁界面看到了爸爸发来的消息：别听你妈胡说，钱我先替你存着，省得她乱花。

又是这样。他盯着屏幕，突然觉得很累。就像小时候爸妈吵架，

他躲在房间里数天花板上的裂纹，数到第三十七道时，总会听见客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那时候他以为长大就好了，可现在他都上大二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林默，

走了。同桌拍了拍他的胳膊，是个叫张超的男生，篮球打得好，性格也开朗，

是班里少数会主动跟他说话的人。嗯。林默赶紧合上书本，跟着张超往外走。

走廊里挤满了人，大家三三两两地说笑，脚步声和说话声混在一起，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他下意识地往张超身后躲了躲，怕撞到别人。你刚才在看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

张超笑着问，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林默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

看课本呢。还在看那本网络原理？张超吹了声口哨，学霸啊，

我上次考这门差点挂了。林默想说我也看不懂，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张超觉得他笨，更怕多说几句就露馅——其实他根本不是学霸，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能假装在学习。就像高中时，他总在课间假装做题，其实是怕被同学拉去聊天，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些关于游戏、篮球或者明星的话题。回到宿舍时，老三正在打游戏，

嘴里嚷嚷着上啊上啊，你怂什么，老二对着镜子贴面膜，老大则在书桌前写论文。

宿舍里弥漫着泡面和零食的味道，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墙上，映出几张皱巴巴的海报。

这里是林默在这个城市里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他稍微放松点的地方。默子，

回来啦？老三头也不回地喊，快来，刚开一把，缺个辅助。林默把书放在桌上，

犹豫了一下。他其实不太想打游戏，刚才在图书馆没看进去书，现在想再翻翻看。

但老三已经把游戏邀请发了过来，屏幕上闪烁着加入队伍的字样。

他想起上次拒绝老三后，对方一整天没跟他说话，宿舍里的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2 心灵困境来了。他拿起手机，点开了游戏。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时，

林默的心思却不在游戏里。他操控的辅助角色跟在队友身后，机械地放着技能，

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妈妈的质问和爸爸的辩解。他想起上周回家，

饭桌上妈妈把一盘青菜推到他面前，说多吃点，你爸买的肉都放坏了也不做，

爸爸则把酒瓶往桌上一顿，说我上班累，吃点肉怎么了。他坐在中间，

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连夹菜都小心翼翼的。林默！你往哪儿走呢？

老三的怒吼把他拉回现实，对面都打到高地了，你梦游呢？

林默这才发现自己的角色正往对方塔里冲，赶紧往回拉，可已经晚了，屏幕上跳出阵亡

两个字。服了，老三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你能不能认真点？对不起。

林默低声说，手指微微发颤。算了算了，投了吧。另一个队友说。

游戏结束的界面弹出来，老三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翻了个身，没再说话。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老二撕下面膜的声音和老大敲击键盘的声音。

林默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失败两个字，像在嘲笑他一样。他默默地退出游戏，

拿起桌上的网络原理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台灯的光落在书页上，

形成一小块明亮的光斑，周围的黑暗却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他包裹在里面。

他想起刚上大学时，自己也曾满怀期待。他在日记本上写下计划：每天背 50 个单词，

每周去三次图书馆，期末考试争取拿奖学金，还要交几个好朋友。可现在半年过去了，

单词本停留在第 37 页，图书馆只去过寥寥几次，别说奖学金了，能不挂科就不错了。

至于朋友，除了宿舍这三个人，他几乎没跟班里其他人说过话。上个月班里组织团建，

去郊外烧烤。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他却躲在角落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有人喊他过去吃烤串，他接过的时候手一抖，油滴在了裤子上。那人笑着说没事没事，

他却脸涨得通红，赶紧说我去趟洗手间，然后就再也没回去，

一个人在旁边的小路上坐了一下午，直到***的时候才悄悄跟在队伍后面。默子，

你四级准备得怎么样了？老大突然转过头问，他推了推眼镜，表情很认真。还……还好。

林默含糊地说。其实他连真题都没做几套，每次拿起卷子，看不了几页就心烦意乱。

我听说下学期要改革，难度可能会加大，你还是抓紧点好。老大说，

我这儿有几套真题，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借给你。谢谢哥。林默心里一暖，赶紧说。

客气啥。老大笑了笑，又转回去继续写论文。林默看着老大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老大是宿舍里最努力的一个，每天雷打不动去图书馆，成绩稳居专业前三，

还拿了国家励志奖学金。老三虽然爱打游戏，但人并不坏，上次他感冒发烧，

还是老三跑出去给他买的药。老二虽然有点臭美，喜欢聊八卦，但也没少帮他带饭。

他们都在按自己的节奏往前走，只有他，像陷在泥里一样，怎么也动不了。他拿起手机，

点开微信，想找个人说说话。通讯录里只有零星几个好友，翻来翻去，却不知道该发给谁。

爸妈肯定不行，他们只会把话题扯到对方身上。高中同学大多断了联系，大学同学又不熟。

最后，他点开了一个公众号，输入感觉自己好没用，犹豫了半天，还是删掉了，

换成了今天天气真好，发送了出去。很快，

公众号回复了一条自动消息：谢谢你的分享呀，祝你天天开心～林默苦笑了一下，

把手机放下。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他想起小时候，

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总爱牵着他的手在院子里看月亮，说月亮走，我也走。

那时候他觉得，月亮是跟着自己的，走到哪里都有光。可现在，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觉得它离自己好远，远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凌晨一点，宿舍里的人都睡熟了。

林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我跟你爸离婚了，你跟我过。他的心猛地一沉，

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他以为自己会难过，会哭，可实际上，他只是觉得很平静，

平静得可怕。就像一场漫长的雨终于停了，虽然地面一片狼藉，

但空气里总算有了点清新的味道。他起身下床，走到书桌前，翻开了那本网络原理课本。

月光照在书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清晰了一些。他拿出笔，

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写下TCP/IP 协议，一笔一划，写得很慢，但很认真。

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作响。林默看着笔记本上的字，突然觉得，

也许自己并没有那么糟糕。就算普通，就算胆小，就算人际交往一塌糊涂，

就算被现实的泥沼困住，但只要还能拿起笔，还能写下一个字，就还有往前走的可能。

3 角落微光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但此刻，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就像小时候，在那个充满争吵的家里，他躲在房间里，

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等着天亮。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他没怎么说话。老三喊他打游戏，

他摇头；老大借他真题，他说谢谢，暂时不用；连张超在走廊里遇见他打招呼，

他都只是低头嗯一声，脚步没停。他开始更早地去图书馆，选的还是三楼那个角落，

只是不再看书。多数时候，他就趴在桌子上，看阳光从窗户爬进来，

在书页上投下移动的光斑，直到手机显示晚上十点，图书馆要闭馆了，

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回宿舍。这天傍晚，他正盯着桌角一块顽固的墨迹发呆，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他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弯起来的眼睛里。同学，

不好意思，女生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软乎乎的，你能帮我递一下最上面那本书吗？

太高了，我够不着。林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书架最高层摆着本《信号与系统》，

书脊都磨白了。他愣了两秒，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有人看过来，他的脸瞬间烧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书梯，把那本书抽了下来。

递过去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女生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来。谢、谢谢。

他把书往前推了推，头埋得更低了，能看见自己洗得发白的运动鞋鞋尖。

该说谢谢的是我呀。女生接过书，没立刻走，反而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了。

林默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你也在准备期末考吗？女生翻开书，笔尖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语气自然得像认识了很久，我看你这几天都在这里，是计算机系的？

林默没料到她会搭话，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嗯。他偷偷抬眼瞥了一下，

女生扎着低马尾，碎发落在脸颊边，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