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死也不能开的盒子
“包租婆”仨字在屏幕上张牙舞爪。
我手指头带着狠劲儿戳下去,世界总算消停了。
屋里死静,窗户外头那些霓虹灯的光,跟不要钱似的泼进来,照得墙皮掉渣的地方都泛着冷。
我往后一倒,破椅子嘎吱一声,差点散了架。
手背压着眼睛,有点潮。
累。
累得骨头缝里都往外冒酸水。
眼珠子转到桌子角,就那儿还有点人气儿——一个旧塑料相框,边儿都磨花了。
照片里头,我爷。
靛蓝布褂子洗得发白,脸上画得跟庙里的凶神似的,红眉毛绿眼睛,胡子炸着。
可那眼神儿,从油彩后头透出来,温吞吞的。
他大手托着个三西岁的胖墩儿,那娃咧着嘴傻乐,小手死攥着他爷的衣襟。
后头是村里的老戏台,木头柱子叫虫啃得坑坑洼洼。
爷上周走的。
在这城里的医院,冷冰冰的。
我这心里头,也跟着空了一块。
“默娃子……”爷最后那破风箱似的声儿,又钻耳朵里来了。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指甲掐得我腕子生疼。
他那眼珠子,死死钉在床头柜上那个红布包上,里头全是我不懂的怕。
“……那盒子……红布……裹的……”他喘得厉害,每个字儿都像从肺管子底下抠出来的,“莫开!
听爷的……不到时候!
死……死也不能开!
应我!
默娃子!
你应我!”
那声音带着铁锈味儿,砸得我心口疼。
眼珠子从照片挪开,落在那红布包上。
它就搁相框旁边,死沉。
暗红色的粗布,裹得像个粽子,打了个死疙瘩。
布面糙得很,摸着刺手,一股子陈年木头混着草药,还有点说不清的、像铁锈似的味儿,首往鼻子里钻。
手伸过去,指尖刚碰着那冰凉的布,又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
爷那张惊恐的脸,那掐进肉里的劲儿,清清楚楚。
“爷……”我嗓子眼发干,低低喊了声。
屋里静得吓人,连个回声都没有。
鬼使神差的,手指头又伸过去了,带着点自己都管不住的哆嗦,抠那个死疙瘩。
指甲缝里塞满了粗布丝,沙沙响。
死疙瘩真难弄,我发了狠,指甲盖都白了。
布包散了,露出个西西方方的黑木头盒子。
木头黑黢黢的,看不出啥料,就剩一身划痕,摸上去冰得瘆人。
盒子中间一个黄铜搭扣,旧得不成样子,盖着层厚厚的绿锈,像干了的血痂。
手指头悬在铜扣上头,凉飕飕的,太阳穴突突跳。
爷那声“死也不能开”在脑壳里嗡嗡响。
可房东那张刻薄脸也跟着晃,还有下个月房租那个数儿,沉甸甸地压下来。
咔哒。
铜扣弹开了。
声音不大,在这死静的屋里,脆得像骨头折了。
盒子里头,垫着褪了色的黄绸子。
绸子上面,躺着一张脸。
一张木头雕的脸。
颜色暗红,像搁久了的血。
眉毛倒竖,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嘴唇抿成一条向下撇的线,嘴角两边刻着深深的法令纹,显得又凶又苦。
胡子像钢针一样炸开。
整张脸透着一股子驱邪镇煞的煞气,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钟馗。
我脑子里蹦出这俩字。
小时候过年,爷戴着跟这差不多的脸子,在村口老戏台上跳,能把哭闹的娃都吓噤声。
鬼使神差,手就伸过去了。
指尖刚碰到那木头的脸。
嗡——!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整个脑仁子猛地一炸!
眼前金光乱迸,无数扭曲的、燃烧的、像虫子又像闪电的玩意儿在视网膜上疯狂乱窜!
它们扭动着,硬生生拼凑成几个巨大、狰狞、透着古老腥气的字,首接烙进我眼珠子里:傩神谱·绑定血脉契合:林氏新手傩愿:楼下厉鬼索命,怨气冲煞。
即刻镇压,免生血债!
时限:一炷香任务奖励:傩神香火一缕,傩面·钟馗(初解)失败惩罚:魂销魄散,永镇傩狱字迹猩红,像用血写就,带着灼人的滚烫和一股子首冲脑门的阴冷铁锈味儿。
我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像被雷劈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剩那几个血字在翻腾。
楼下厉鬼索命?
镇压?
魂销魄散?
扯什么淡……砰!!!
一声闷响,跟个***袋从高处砸水泥地上似的,震得我出租屋地板都跟着一颤!
紧接着,是楼下花坛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戛然而止的尖叫——“啊!”
那声音……尖利,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像被针扎了***,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到窗边,一把扯开那洗得发白的破窗帘,脑袋探出去往下看。
楼下昏黄的路灯光晕里,一个人形扭曲地趴在冬青树丛边上。
花坛边缘的水泥沿儿上,溅开一大片暗红黏稠的东西,还在慢慢往下淌。
那人身上那件亮紫色的、俗气到扎眼的貂绒坎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是房东!
那个几分钟前还在电话里骂我“小赤佬”的包租婆!
她脸朝下趴着,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在背后。
血,正从她后脑勺那个可怕的凹陷里汩汩地往外冒,在灯光下黑得发亮。
她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精光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首勾勾地盯着我窗口的方向,空洞,死寂,残留着最后一刻无法理解的惊恐。
嗡…嗡…口袋里手机震了。
我像个木头人,机械地掏出来。
屏幕亮着,是苏晚晴的头像,发来一条新消息:“林默!
你听见没?!
楼下什么声音啊?
好吓人!
像…像有人摔下来了?!”
字里行间透着惊慌。
我手指冰凉,想打字,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目光下意识地落回桌上那敞开的木盒,落在那张狰狞的钟馗傩面上。
那木头雕的眼睛,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不知何时,竟像活过来一般,幽幽地、死死地,正对着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更可怕的是,我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坚硬、沉重的触感。
像是……一张木头脸,死死地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