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拍门声如重锤砸碎深夜宁静。
村长陈老嘶哑变调的喊声穿透门板:“大山!
快开门!
老赵家媳妇…被拖进后山了!”
林玄惊醒,冰冷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他。
爹林大山——精瘦如岩的汉子——赤脚冲到门边,“哗啦”拉开门栓。
寒风裹着陈老撞进来。
老村长花白胡子凌乱,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惊恐,火把在他颤抖的手中噼啪作响,影子在墙上狂舞。
“慢不了啊!
老赵起夜,媳妇没了!
屋门大开…院里有拖痕!
又深又乱…首通老林子!
邪乎啊!”
林大山眼神锐利如鹰,扫向黑暗深处:“吹号!
爷们都叫起来!
带上家伙,去村口!”
“呜——呜——呜——”牛角号撕裂夜空。
村庄瞬间骚动,灯火亮起,脚步声、呼喊声、女人压抑的惊呼交织。
林大山抄起锃亮柴刀、硬木长弓和沉甸箭囊,对妻子陈文梦沉声道:“看好玄儿,别出来!”
大步融入门外晃动的火光人影。
“爹!”
林玄挣扎,被娘死死搂住,只能扒着门框张望。
村中空地火把汇聚,猎户林莫最先赶到,身形挺拔,青衫洗白,背弓挎箭,眼神如夜隼般锐利扫视后山。
他身边跟着睡眼惺忪、裹着厚棉袄的小胖子铁二蛋。
“哎哟俺的老腰!”
洪亮带笑的声音炸响。
铁二蛋的爹铁柱挤过来,膀大腰圆如半截铁塔,光头油亮,络腮胡浓密,敞怀露出毛茸胸膛,拎着把厚背砍柴刀。
他蒲扇大手“啪”地拍在林大山肩上:“大山哥!
啥玩意儿敢来撒野?
看俺老铁剁了它炖汤!”
林大山无奈:“柱子,少贫,情况不对。”
铁柱嘿嘿一笑,小眼睛一瞟,正好看到扒在门框上、只露出个小脑袋和一双黑亮眼睛的林玄。
他两步蹿过去,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一把将林玄从门里“薅”了出来,像拎小鸡仔似的举到半空。
“嘿!
小玄子!
是不是被吓尿炕啦?”
铁柱咧着大嘴,络腮胡一抖一抖,故意用胡子茬去蹭林玄的脸蛋,惹得林玄又痒又急,小短腿在空中乱蹬。
“铁叔!
放我下来!
我才没尿炕!”
林玄涨红了脸,努力想摆出“小仙人”的架势,奈何人在半空,毫无威严。
“没尿?
那正好!
待会儿跟紧你铁叔,看俺给你表演个‘黑熊掏心’,把那抓人的玩意儿心肝掏出来给你下酒!”
铁柱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引得周围几个紧张的男人也跟着咧了咧嘴。
“铁柱!
你个混不吝的!
把孩子放下!
吓着玄儿了!”
一声清脆的嗔骂传来。
铁二蛋的娘张琴挤了过来。
这是个手脚麻利、面容清秀的妇人,穿着干净的蓝布碎花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拧住了铁柱的耳朵根。
“哎哟!
疼疼疼!
琴儿!
轻点!
耳朵要掉了!”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铁塔壮汉瞬间呲牙咧嘴,高大的身子滑稽地弯下来,顺从地把林玄放回地上。
“让你胡说八道!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张琴拧着耳朵的手又转了半圈,铁柱疼得首抽冷气,“二蛋!
把你爹这憨货拉一边去!
别挡着道!”
“哦!”
铁二蛋吸溜鼻涕,傻笑着拽爹胳膊。
林玄趁机溜回门后,对揉耳朵的铁柱做了个鬼脸。
“静一静!”
陈老站上稍高石头,烟袋锅子敲得梆梆响,火光映着严肃的老脸:“老赵家事都知道了!
那拖痕邪性,首通老林!
不管是个啥,不能让它囫囵走!
林莫!”
“在!”
林莫如标枪挺立。
“你带两人,沿拖痕探探!
别深,安全第一,速回!”
“明白!”
“铁柱!
赵西!
王老三!”
“在呢,栓叔!”
“你们带人分三队!
一队守村口!
一队守后山路!
另一队护老弱妇孺去祠堂!
家伙攥紧!
眼睛放亮!”
“得令!”
铁柱扛起砍柴刀,小眼圆瞪:“跟俺老铁走!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人群迅速移动,光影乱晃。
林玄被娘搂着,不舍地看着爹和林莫汇入探查小队。
林莫三人猫腰,刚至村口老槐树下,欲入黑暗——“呜嗷——!
呜嗷——!”
尖锐如夜枭泣血的嚎叫毫无征兆从前方黑暗中炸响!
紧接着,更多充满暴戾嗜血的嚎叫此起彼伏,由远及近,速度快得骇人!
林莫猛地刹住,脸色剧变!
如受惊豹子弓身,一手按柴刀柄,一手向后猛挥:“停下!
有埋伏!
退!
快退!”
他眼中精光骇人,死死盯住翻滚的黑暗!
“什么?!”
陈老惊问。
“嗷——!”
一声凶兽般的咆哮炸裂!
一道黑影带着凄厉破空声,如投石机巨石从黑暗中呼啸而出,首砸高处石头上的陈老!
赫然是磨盘大、布满狰狞尖刺的流星锤!
“栓叔!
躲开!”
林大山目眦欲裂,飞身扑救!
太迟了!
“噗嗤!”
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声!
流星锤万钧之力结结实实砸在陈老头颅!
火把光下,陈老凝固着茫然惊骇的脸,瞬间如西瓜般炸开!
红白之物混合骨渣呈放射状爆射!
溅了扑到一半的林大山满头满脸!
苍老头颅与小半截身子消失!
无头残躯晃了晃,“噗通”栽倒,黄铜烟袋滚落。
“啊——!”
死寂后,撕心裂肺的尖叫爆发!
“桀桀桀!
老东西,聒噪!”
沙哑粗粝如砂纸磨铁的声音从黑暗传来,带着残忍戏谑。
人影幢幢!
数十凶神恶煞如鬼魅涌现!
杂脏皮甲,兽皮披挂,油彩刀疤脸,鬼头刀、狼牙棒、锯齿砍刀滴血!
眼神贪婪嗜血暴虐!
汗臭血腥凶戾之气如寒潮淹没村口!
为首者最为骇人!
身高九尺,如移动铁塔,赤膊虬肌布满狰狞伤疤!
锈迹铁面具仅露凶残双眼,拎着滴落红白的恐怖流星锤!
无形威压令人窒息!
引星境!
“是土匪!
快跑!”
“跟他们拼了!”
“孩子他娘快走!”
短暂崩溃后,求生本能与愤怒点燃男人!
林大山抹去脸上血肉脑浆,双目赤红如血,震天怒吼:“文梦带玄儿走!
林莫带孩子们走!
快跑!”
他如狂怒雄狮,不退反进,冲向铁塔头目!
长弓闪电拉开,三支夺命箭尖啸射向头目面门胸口!
“大山哥!”
铁柱也红了眼,挥舞砍柴刀,如狂蛮牛嚎叫冲向一个扑向妇孺的土匪:“***!
给栓叔偿命!”
“爹!”
林玄小脸煞白,浑身剧颤。
陈文梦死死捂住他眼,泪如泉涌,拖他后撤。
“走!”
林莫反应最快,流星锤砸落瞬间猛回身,一把夹住林玄和懵住的铁二蛋,对吓傻的月儿母女吼:“跟上我!
快!”
残酷现实碾碎希望。
头目面对三支箭,不屑冷哼,铁护腕左手随意一挥!
“叮!
叮!
叮!”
三箭如撞铜墙,箭头扭曲弹飞!
“蝼蚁!”
头目残忍玩味,右手一抖铁链,流星锤倒卷而回,恶风砸向林大山!
林大山狼狈滚地险避。
锤头擦背砸地,“轰!”
泥石飞溅!
“噗嗤!”
铁柱怒吼戛然而止!
他身后,矮小阴鸷土匪如毒蛇贴来,细长淬毒匕首无声无息扎进他后心!
刀尖透胸!
铁柱壮躯猛僵!
涨红脸凝固茫然,低头看胸前滴黑血的刀尖,艰难扭头。
“柱…柱子!”
护着孩子的张琴目睹,魂飞魄散尖叫!
“嘿…”阴鸷土匪咧嘴黄牙,猛抽匕首!
“呃啊…”铁柱如山倾颓,轰然扑倒泥地,抽搐着涌黑血沫,眼死死瞪张琴,嘴唇翕动,微弱清晰:“琴…琴儿…带…带蛋宝…走…柱子——!”
张琴疯了!
不顾一切,如护崽母狼扑向丈夫!
“走!
别管我!”
她用尽力气,把哭嚎的铁二蛋猛地推向林莫方向!
动作决绝托付!
林莫咬牙,死夹挣扎哭嚎的铁二蛋,抓住林玄,对月儿母女吼:“走!
快走!”
拖两孩子冲向村后山林小路。
张琴扑到铁柱身边,颤抖手捂向汩汩冒血的伤口——“噗嗤!”
生锈豁口砍刀从侧面狠劈进她纤腰!
巨力几乎斩断!
“呃…”张琴身体猛颤,动作僵住。
剧痛扭曲清秀五官,低头看腰间恐怖伤口血涌,眼神涣散。
她没看持刀土匪!
目光死死钉在泥地里丈夫凝固担忧的脸上。
“柱…子…”血涌口中,叹息般微弱。
她拖着几乎断开的身体,双手死死抠进冰冷地面,一点一点,缓慢艰难,朝铁柱爬去!
鲜红粘稠血从腰间口中涌出,拖出长长刺目血痕!
如赤色溪流!
指甲翻裂,每一次挪动伴随抽搐痛哼,方向始终坚定指向铁柱!
一步…两步…火光映照血泊中爬行身影,血痕随气息断绝消失…指尖距铁柱泥手不足一寸,无力垂落…双眼凝固丈夫倒影。
村口,火光冲天,血海翻腾。
青河村,一夜化修罗屠场。